觀星台,如一柄刺破京城天際的巨劍,孤高地聳立在皇城中軸線上。
昔日,這裡是天子與星辰對話的聖地。
而今,卻被一層冰冷的肅殺之氣籠罩,禁衛軍的身影如同沉默的石雕,將每一個入口封鎖得密不透風。
鄭克手持聖旨,那明黃的卷軸仿佛帶著皇帝的體溫,驅散了周遭的寒意。
禁衛軍首領驗過聖旨,目光在鄭克身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陸羽身上。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能讓死人開口說話的怪物。
“陸先生,請。”他躬身讓路,姿態比對鄭克還要恭敬三分。
陸羽對此視若無睹,邁步踏入了觀星台那深邃的門洞。
陳皮緊緊跟在他身後,像是怕被影子甩掉的鵪鶉。
觀星台內部遠比外界看上去要龐大、幽暗。
光線被高高的穹頂和狹窄的窗格切割得支離破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年書卷的腐朽氣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和鐵鏽的味道。
這味道,陸羽再熟悉不過。
是屍體的味道。
是陳屍百年後,與塵土金石混合在一起的,死亡的餘韻。
“陸哥,這地方……怎麼感覺陰森森的?”陳皮抱著胳膊,牙齒都在打顫,“我怎麼覺得,牆角好像有東西在看我們?”
陸羽的腳步沒有停。
“彆怕。”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廊道裡泛起一絲回音。
“這裡的東西,隻對活人感興趣。”
陳皮一聽,臉都白了,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們沿著螺旋石階盤旋向下,每一步,都像是踏入更深的墳墓。
光線被徹底吞噬,周遭陷入純粹的黑暗,隻有鄭克手中提燈的微光,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空氣越來越冷,冷得刺骨。
“陸先生,這裡就是觀星台的地宮。”鄭克的聲音也壓低了許多,“據說,便是前朝‘觀星樓’的遺址核心。”
陸羽沒有回應,他停下腳步。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張從百年古屍腹中取出的,被蠟封過的紙條。
紙條剛一暴露在空氣中,就逸散出一股肉眼難見的,極淡的黑氣。
那黑氣,仿佛有自己的生命,顫動著,指向地宮更深處。
陸羽的眼眸深處,仿佛有無數亡魂的虛影一閃而過。
《逝者之書》在他腦海中自行翻動,但這一次,沒有出現清晰的文字。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破碎的呢喃與哀嚎。
——“天命……”
——“黑鐵……在吞噬……”
——“龍脈……斷了……”
這些源自百年前的絕望,通過那張承載了死者最後執念的紙條,跨越時空,鑽入陸羽的感知。
“陸先生,您怎麼了?”鄭克見他臉色有異,關切地問。
“沒事。”
陸羽收起紙條,那股引導感消失了,但地宮深處傳來的惡意,卻愈發清晰。
“跟著我,彆掉隊。”
他加快了腳步。
終於,他們來到了地宮的最底層。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圓形石室,地麵與牆壁上,刻滿了無數扭曲、繁複的符文。
那些符文,細看之下,竟是由一張張痛苦哀嚎的人臉構成,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
而在整個陣法的中央,矗立著一座三尺高的石台。
石台上,靜靜地懸浮著一顆人頭大小的黑色鐵球。
它通體漆黑,卻不反光,仿佛能吞噬一切靠近它的光線,散發著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死寂與不祥。
“這……這就是‘黑鐵’?”鄭克的聲音乾澀,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隻是看著它,就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緩慢抽走。
陸羽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顆鐵球上。
他能“看”到,無數怨毒的魂魄,像黑色的煙霧一樣纏繞著它,發出無聲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