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那張青銅麵具之下,爆出一聲尖嘯,扭曲得不像人聲。
那不是憤怒,也非恐懼。
那是一種自己最珍視的藝術,被人當眾指認為一堆垃圾時的,極致羞辱與瘋狂。
陸羽的手指,已經點在了他的眉心。
沒有能量的轟鳴。
那根手指隻是輕輕按在那裡,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木匠,在用指節敲擊朽木,傾聽其內裡每一絲空洞的回響。
“不——!”
國師嘶吼,全身黑袍無風自鼓,試圖掙脫。
然而,他最引以為傲的“萬魂幡”本體,此刻卻成了最沉重的枷鎖。
那些調轉矛頭指向他的魂線,並未攻擊。
它們隻是在陸羽的意誌下,將他牢牢“固定”在觀星台的祭壇之上。
他成了一件被釘在手術台上的標本。
“彆吵。”
陸羽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絕對的命令感。
“驗屍時,要安靜。”
“這是對死者的基本尊重。”
國師的掙紮,瞬間停止。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動不了。他的神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那具拚湊的身體裡硬生生“提”了出來,按在了一塊冰冷的解剖台上。
陸羽,就是那個手持無形解剖刀的主刀人。
“讓我看看你的作品。”
陸羽的指尖,在國師眉心輕輕一劃。
嗤。
沒有傷口,不見鮮血。
國師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神魂正在被活活刮下。
他眉心那塊作為神魂中樞的骨頭,其上附著的,屬於“三百年前榜眼秀才”的文氣烙印,被這一劃,精準地剝離了下來。
“眉心骨,借的三百年前那位榜眼秀才的,對嗎?”
陸羽的聲音,就是在宣讀一份驗屍報告。
“想法不錯,想用他的文氣調和萬魂戾氣,穩定中樞。可惜,你看走眼了。”
陸羽的另一隻手在空中虛抓。
一縷微弱的、帶著書卷氣的魂光被他從國師體內抽出,於掌心盤旋。
“這位榜眼,當年含冤入獄,鬱鬱而終。他的文氣裡,藏著一股不散的怨懟。”
“你用它做中樞,等於用一根已有裂紋的房梁,去蓋萬丈高樓。”
“表麵穩固,內部早已糜爛。你每次催動萬魂幡,神魂深處,是否都有一絲不協調的刺痛?”
國師麵具下的雙眼,瞬間瞪圓。
那絲刺痛!他一直以為是萬魂反噬的正常現象!耗費百年秘法都無法根除!
原來……
原來是材料從一開始就用錯了!
“第一處敗筆。”
陸羽做出總結,手指順著國師的臉頰,滑到他的下頜。
“下頜骨,換的前朝武將的。骨質堅硬,煞氣充盈,想借此增加言語威懾,形成言出法隨。”
“可惜,這位武將,死於斷頭台。他最深的執念,就在這截斷骨上。”
“你把它縫在自己臉上,等於每天都在重複他被砍頭時的恐懼。”
陸羽的手指,在國師的下頜處輕輕一彈。
“咚。”
一聲悶響。
國師隻覺自己的下巴,在那一瞬間,與身體失去了所有聯係。
一股被斬首的、徹骨的冰冷與絕望,轟然淹沒他的神智。
“所以,你的‘法’,永遠成不了真正的‘則’。”
“因為你自己,都在害怕被‘斬’。”
“第二處敗筆。”
陸羽的手,沒有停。
他的手指像在巡視一件劣質的拚裝玩具,一路向下,點在了國師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