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那道破碎的意念在陸羽腦海中回響,微弱,卻沉重得足以讓靈魂顫栗。
意念源自深淵之下的“舊日之心”。
它代表著這片天地最古老的原始生命力,是混亂的具象,亦是生機不息的源頭。
陸羽從中感受到了極致的痛苦。
並非血肉之苦,而是法則與意誌層麵,長達千年的淩遲。
一種被囚禁、壓製、活生生拆解的酷刑。
“一個被囚禁了億萬年的……老患者?”
陸羽心中生出一絲屬於專業領域的探究欲。
他重新走回深淵邊緣,低頭凝望。
深淵漆黑,深不見底。
唯有心跳聲,如洪荒巨獸在黑暗中搏動,每一次都裹挾著無儘的沉悶與壓抑。
“能與我對話,說明你的意識尚存。”
陸羽對著深淵開口,聲音平直。
“但是,你的意識如此破碎,這不正常。”
“一顆完整的心臟,即便被囚禁,意誌也該是狂暴的。而你……像是被某種外力強行撕裂,隻剩一縷殘魂在求救。”
陸羽的話,精準刺入了“舊日之心”的病灶。
深淵中的心跳驟然加速!
咚!咚!咚!
那不是狂暴,而是找到了解剖學知音的劇烈共鳴。
一道更清晰的意念,自地心深處升騰。
“……囚籠……枷鎖……切割……他們……我的……碎片……”
意念支離破碎,但陸乾還是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囚籠與枷鎖,是束縛它的“換心台”。
切割與碎片,又是什麼?
陸羽的目光投向那座由無數骸骨構築的巨大“胸腔”。
這些骸骨精密、複雜,也充滿了不詳。
它們來自形形色色的生命,其中不乏陸羽從“逝者之書”檔案中讀到過的,早已滅絕的太古生靈。
“設計師,對你做了什麼?”
陸羽追問。
這一次,意念的回答清晰了許多。
“……抽取……核心……力量……建造……白骨洲……天工院……饕餮堂……”
信息湧入,陸羽的意識中,一副龐大的解剖圖譜瞬間成型。
“白骨洲的脊椎塔,是抽走了你的脊骨?”
“天工院的傀儡,是切割了你的意誌碎片?”
“饕餮堂的‘萬靈血湯’……是你被抽走的生命本源?”
意念劇烈震顫,傳遞出肯定的訊號。
“……是……他們……在用……我的……血肉……製造……零件……”
陸羽徹底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一場單純的“換心手術”。
這是一場持續了千年的,對一個“活體器官”的、瘋狂的掠奪與拆解。
設計師,這位“總工程師”,一直在用“舊日之心”的血肉,去搭建他那個漏洞百出的“新世界”。
白骨洲,是舊日之心的骨架。
天工院,是舊日之心的神經。
饕餮堂,是舊日之心的血液。
而那顆“秩序之心”,不過是設計師用榨乾的殘渣,強行催生出的一個排異反應嚴重的“人造器官”。
“你不是病患,你是……被活體解剖的標本。”
陸羽的語氣,終於透出一股徹骨的冰冷。
這比任何醫療事故都更惡劣。
這是對“生命”本身,最徹底的褻瀆。
“……是的……痛……我……想……安息……”
“舊日之心”的意念,終於完整地傳遞出它的核心訴求。
它不是求救。
它是在求死,求一個解脫。
陸羽沉默了。
他抬頭,環視這座巨大的“換心台”,那些精密的骨骼,那些沾滿血垢的管道。
在他眼中,這不再是一座手術台。
這是一個巨大的、充滿血腥與痛苦的解剖台。
而他,一個仵作,最擅長的就是……解剖。
“你想安息,我能理解。”
陸羽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職業性的莊重。
“但是,你的‘器官’,還在外麵。”
“你的脊椎,在白骨洲撐起一座亡靈之塔;你的意誌碎片,被製成傀儡兵器;你的生命本源,在饕餮堂被當成飲料。”
“我若讓你安息,由你血肉催生出的那些‘並發症’,又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