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停屍房,頭一次被臨時征用為“重症隔離病房”。
那具被完整封存在詭異浮冰中的壯漢屍體,正靜靜地橫陳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四周擺滿了熊熊燃燒的炭火盆,可炙熱的火焰在這具浮冰麵前,卻顯得羸弱不堪,火苗被壓製得隻能萎靡地舔舐著炭塊邊緣,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這冰,有問題。”
寒葉被錢三像拎小雞一樣從後院提了過來。
他隻掃了一眼解剖台,臉色驟然劇變。
“這是‘冬凜咒’。”
這位曾經的少年殺手,聲音裡透出一種發自靈魂的凝重。
“冰神宮外門長老的專屬咒術,發動瞬間就能抽乾目標周圍一切熱量,將活人連同靈魂,一並凍斃在絕望裡。”
“哦?接觸性傳染?”
陸羽正拿著一把骨質小錘,在冰麵上輕輕敲擊,通過回聲的差異,精準地判斷著內部冰層的密度與結構。
“傳染?”
寒葉被這個詞弄得一愣。
“這不是病!是咒術!中咒者死後,屍體會異化成新的‘寒源’,向四周無差彆散播‘凜冬之氣’,凡俗之人觸之即死,魂飛魄散!”
“那就是烈性傳染病。”
陸羽直接敲定了病理學定義。
“傳播途徑:接觸傳播、近距離空氣氣溶膠傳播。”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鐵無情那張寫滿焦慮的臉上。
“通報一下目前的感染人數。”
鐵無情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剛剛彙總的消息,城南的‘快活林’大澡堂,三十六名浴客連同搓澡師傅,被凍死在池子裡。”
“城東的活魚巷,十七個魚販和他們的魚,一起成了冰雕。”
“還有西城的信鴿房……”
“擴散速度很快。”
陸羽打斷了他的報告。
“典型的急性爆發期症狀。”
“先生,現在如何是好?全城百姓已經陷入恐慌,都說是天降神罰,在街上跪拜祈求。”
“慌什麼。”
陸羽放下小錘子,轉身走向牆邊的工具架,從一排形製各異的器械中,挑選了一柄刃口更厚、分量更重的破冰斧。
“既然是傳染病,那就嚴格按照傳染病的標準處理流程來。”
“隔離,溯源,消殺。”
半個時辰後,神都的大街小巷,出現了一支畫風極為奇特的隊伍。
龍驤衛的精銳士兵們,臉上無一例外地蒙著三層浸過藥水的厚棉布口罩,手上戴著密不透風的鹿皮手套。
在鐵無情的親自指揮下,他們將所有出現“冰凍病例”的街區,用醒目的黃線層層封鎖,禁止任何人出入。
恐慌如瘟疫般在百姓中蔓延,各種匪夷所思的謠言甚囂塵上。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城南那家被徹底凍封的“快活林”大澡堂門外,陸羽正帶著他的“首席實習生”寒葉,靜靜佇立。
澡堂子大門洞開,白茫茫的寒氣如活物般向外翻湧,所過之處,連地上的青石板都凝出一層白霜。
裡麵,幾十個保持著搓背、打鬨、泡澡等各種姿勢的“人體冰雕”栩栩如生。
整個場麵,透著一種荒誕到極致的詭異與滑稽。
“感應一下。”
陸羽對身旁的寒葉說道。
“病原體的源頭,在哪個方向。”
寒葉嘴唇緊抿,眼神裡滿是不情願與掙紮。
“我為什麼要幫你?若是被宮中長老知曉我出賣宗門……”
“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實習生。”
陸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平靜。
“或者,你想申請轉崗,成為裡麵那些‘臨床教具’中的一員?”
寒葉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
他絲毫不懷疑,這個視萬物為屍體的瘋子仵作,真的會把他製作成一具用於教學的完美標本。
他絕望地閉上雙眼,調動體內那絲微弱到可憐的冰神宮功法,仔細辨彆著空氣中那股同源而又充滿惡意的寒氣流向。
片刻之後。
寒葉猛地睜開眼睛,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城中東南方的最高處。
“在那……醉仙樓!”
醉仙樓,神都夜夜笙歌、一擲千金的銷金窟。
此刻,頂樓最奢華的“攬月閣”包廂內,一個身著雪白長袍的中年人,正臨窗獨酌。
他麵容儒雅,氣質出塵,唯獨一雙狹長的眼眸陰鷙如蛇,破壞了整體的仙風道骨。
他每飲下一口溫熱的黃酒,手中的白玉酒杯邊緣,便會自行凝結出一層剔透的薄霜。
“長老。”
一名黑衣弟子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冬凜咒’已在城中九處核心地段同時爆發,神都很快就會徹底陷入混亂。”
“很好。”
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那沈琉璃藏得再深,也必須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隻要她一動用‘神胎’之力,本座就能在瞬間鎖定她的精確方位。”
他,便是冰神宮內門長老,冰河。
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回收那枚失落的“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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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滿城凡夫俗子的性命,在他眼中,不過是逼蛇出洞時,順手點燃的一把野草。
“長老英明!”黑衣弟子滿臉崇拜地恭維道,“隻是……寒葉師弟已失聯多日,他會不會……”
“那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