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偏殿。
這裡已經聞不到一絲屬於宮殿的奢靡氣息。
四角擺放的巨大冰盆散發著恒定的寒意,小太監們裹著厚襖,戰戰兢兢地輪班看守,仿佛這不是皇家庭院,而是極北雪國的祭壇。
李公子從一場漫長的、被火焰吞噬的噩夢中醒來。
他茫然眨眼。
入目是明黃的絲綢帳頂,鼻尖縈繞著一股極淡的、令人心安的龍涎香。
我還活著?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一股前所未有的輕快感流遍四肢。
體內那股足以將骨髓都烤乾的灼熱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浸入靈魂的清涼,舒爽得讓他幾乎呻吟出聲。
“水……”
他喉嚨乾涸,本能地吐出一個字。
一旁伺候的宮女連忙端過一碗溫水,姿態溫婉地遞到他嘴邊。
李公子心中感激,正要伸手去接,視線卻不經意掃過宮女身上那件石榴紅的宮裝。
那片刺目的紅。
如一根燒得通紅的毒針,悍然紮入他的神魂深處!
一瞬間,他體內兩種被強行捏合的極端力量,如同被投入火星的炸藥桶,轟然引爆!
“轟——!”
一股無法抑製的狂暴能量,自他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
不是水柱。
而是一場極小範圍、卻精純到極致的微型暴風雪!
那名宮女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臉上的溫婉笑容瞬間凝固。
森白的寒霜以她的臉為中心,在零點一個刹那間覆蓋全身。
她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後推飛,撞在殿柱上,落地時,已化作一座晶瑩剔透、姿態優美的人形冰雕。
“爺又犯病了!”
守在門口的錢三一聲怪叫,沒有半分慌亂,反而熟練無比地從牆角抄起一塊巨大的鐵皮擋板,動作迅猛地護在身前。
“李公子!冷靜!那是衣服!不是炭火!是紅色的衣服!”
李公子一臉空白,低頭看了看自己周身蒸騰的白霧,又看了看那座栩栩如生的藝術品,大腦徹底宕機。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緩步踏入殿內。
陸羽。
以及沈琉璃。
陸羽的目光在冰雕宮女身上停留了零點一秒,又掃過地板上那條迅速蔓延的冰痕,最後才落在李公子那張寫滿“我是誰、我在哪、我乾了什麼”的臉上。
“看來複查很及時。”
他走到李公子床邊,聲音裡沒有半分波瀾,仿佛隻是在確認一具屍體的腐爛進度。
“生命體征平穩,意識清醒。”
“出現輕度術後排異反應。”
他轉頭,看向躲在龍柱後麵、隻探出半個腦袋的趙構。
皇帝的眼神裡,充滿了對未知醫學領域的敬畏與恐懼。
“先生,這……這是何等凶險的並發症?”
“能量中和療法後,異種能量與宿主神經係統產生非預期的耦合反應。”
陸羽的解釋精準而冷漠。
“說人話就是,”錢三躲在擋板後,探頭探腦地進行他的金牌同聲傳譯,“這位爺的身體,被改造成了一個大號的‘製冷噴霧’,開關就是他的情緒。一瞅見紅色或者高溫物體,就容易情緒激動,然後……biu的一下,噴一片。”
趙構的臉,從紅到白,又從白到綠。
這叫輕度?
再這麼下去,神都豈不是要多出一位移動的、行走的、無法控製的“冰雕藝術家”?
“可……可有根治之法?”趙構的聲音都在發顫。
“無需根治。”
陸羽搖頭。
“任何臨床數據都是寶貴的醫療資源,直接清除,是極大的浪費。”
他看向李公子,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剛入庫的、用途廣泛的實驗器材。
“新的醫囑。”
“從今日起,你被調往宮中後勤司供暖處,擔任新任鍋爐工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