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絕對的黑暗！
楚歌的意識如同沉在萬米深的海溝，被無形的重壓碾碎、凍結。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隻有一種永恒的、被徹底放逐的虛無感，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連思維本身，都被凍結成了冰渣。
…爸…爸…
一個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精神意念，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死寂的意識深處漾開一絲漣漪。
楚璃！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猛地劈開了楚歌混沌的思維！守護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瞬間引爆了他瀕臨熄滅的生命之火！
“呃——！”
劇烈的咳嗽撕扯著喉嚨，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劇痛。楚歌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黑暗。並非虛無，而是厚重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左眼冰晶唇印的光芒微弱得如同螢火，艱難地刺破身周幾尺的範圍。
他發現自己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半跪半趴地蜷縮著。後背傳來堅硬、冰冷、帶著粗糙顆粒感的觸感。懷中，楚璃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冰冷得如同玉石，但微弱的呼吸氣流拂過他的脖頸，證明她還活著。
發生了什麼？
記憶如同破碎的冰片，帶著刺骨的寒意湧入腦海：冷卻塔核心的自爆…幽藍的毀滅寒流…他抱著楚璃躍入沸騰的核心池…然後是撕裂一切的衝擊…極致的冰冷…無儘的黑暗墜落…
沒死？竟然沒被凍成粉末？
他掙紮著想動，全身的骨頭仿佛都碎成了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尤其是右臂和腹部。右臂的慘白骨爪徹底黯淡無光，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幽藍裂痕，最深處甚至能看到閃爍的冰晶髓質，劇痛中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腹部，“暴食之胃”的黑暗核心一片死寂，如同被徹底冰封的黑洞，隻留下一種空虛到極致的冰冷和隱隱的絞痛。
更糟糕的是脊椎深處，“鏽骨鳴”抑製器陷入了徹底的沉寂，但那種沉重的飽脹感並未消失，反而如同被凍結的岩漿，積蓄著更恐怖的壓力，每一次心跳都帶來冰火交織的酷刑。
他艱難地低下頭，冰晶視界微弱的光芒照亮懷中的楚璃。
小女孩依舊昏迷，蒼白的小臉在幽藍微光下如同精致的冰雕。左臂爆裂的傷口被那藍色的納米凝膠覆蓋著，凝膠表麵已經凝固，如同覆蓋了一層薄冰，暫時阻止了銀色粘液的湧出。但脖頸上，那道汙穢的暗紅紋路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已經爬滿了她纖細的脖頸，甚至開始向臉頰蔓延！如同一條勒緊的、不斷收縮的毒蛇！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的痙攣，生命之火搖搖欲墜。
凝膠的效果在減弱！汙染在加速侵蝕！時間，真的不多了！
必須離開這裡！必須找到出口！必須找到能量！
楚歌咬著牙，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支撐著冰冷粗糙的地麵，抱著楚璃，艱難地站直身體。左眼冰晶視界的光芒被他強行催動到極限，幽藍的光芒稍微擴散開幾米。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這是一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由鋼鐵骸骨構成的迷宮！
他們似乎身處一個巨大地下空間的邊緣。腳下是厚厚的、如同淤泥般的黑色塵埃和冰冷的金屬碎屑，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視線所及，是無數巨大的、扭曲斷裂的金屬結構！粗壯如古樹、覆蓋著厚厚暗紅鏽跡的金屬管道如同巨蟒般蜿蜒盤踞，有的從黑暗的穹頂垂落，深深插入地麵；有的如同被巨力擰斷的脊柱，斷裂處露出猙獰的金屬茬口。巨大的齒輪，直徑超過數米，鏽蝕得隻剩下殘缺的輪廓，半埋在塵埃中，如同巨獸的顱骨。鏽跡斑斑的鋼板如同巨人的殘破甲胄，層層疊疊地堆積、傾斜、倒塌，形成一道道陡峭的“山脊”和深邃的“峽穀”。更遠處，隱約能看到一些巨大機械的殘骸輪廓，如同沉船般半埋在鏽蝕的鋼鐵墳場裡。
空氣冰冷、乾燥，彌漫著濃烈的鐵鏽味、陳年機油腐敗的酸臭味、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混合著死亡與遺忘的金屬氣息。死寂。絕對的死寂。隻有他和楚璃微弱的呼吸聲，以及塵埃從高處鏽蝕結構剝落的細微“簌簌”聲。
巴彆塔下層？還是更深的地底？廢棄的工業墳場？
楚歌不知道。他隻知道，必須前進。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冰晶視界中，遠處似乎有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能量波動傳來？像是某種陳舊的管線泄露？或者是…其他東西？
他抱著楚璃，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這片冰冷的鋼鐵骸骨迷宮中。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身體的重傷和極度的疲憊如同無形的枷鎖。右臂骨爪無力地垂著，每一次晃動都帶來鑽心的寒意和劇痛。腹部的空虛感如同一個無底洞，瘋狂吞噬著他的體力。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這片死寂的墳場中毫無意義。楚璃的氣息更加微弱了，覆蓋在她左臂傷口的藍色凝膠邊緣，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一絲微弱的銀色粘液正從裂縫中緩緩滲出！汙染紋路蔓延的速度似乎也在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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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楚歌的心臟。他靠在一根巨大的、鏽蝕的金屬管道上喘息，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
就在這時！
噠…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金屬敲擊聲，從前方不遠處一堆巨大的、傾斜的鋼板殘骸後麵傳來！聲音規律而穩定，帶著某種…機械的冰冷質感！
有人？！還是…機器？！
楚歌瞬間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左眼冰晶視界的光芒瞬間收縮到極致！他將楚璃的身體小心地藏在一處管道凹陷的陰影裡，自己則如同幽靈般，無聲無息地貼著冰冷的管道壁，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潛行過去。
繞過那堆巨大的鋼板殘骸，眼前的景象讓楚歌瞳孔驟縮！
那是一個相對開闊的“小廣場”，地麵相對平整，散落著一些較小的金屬零件。廣場中央，一台大約三米高、造型粗獷簡陋的人形機甲正在“工作”！
機甲整體覆蓋著暗啞的灰黑色裝甲，焊接痕跡粗糙，關節處包裹著磨損嚴重的橡膠緩衝層。頭部是簡單的光學傳感器陣列，閃爍著冰冷的紅光。它的雙臂並非武器，而是改裝成了巨大的金屬爪鉗和一支高速旋轉的合金鑽頭！此刻，它正用鑽頭對著地麵一塊凸起的、覆蓋著厚厚鏽跡的金屬板進行鑽孔，發出規律的“噠噠噠”聲。
而在它旁邊，還有兩台幾乎一模一樣的機甲！一台正用巨大的爪鉗，試圖將一塊沉重的、似乎是某種設備外殼的扭曲金屬板從一堆廢墟中扯出來，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另一台則如同守衛般，端著一把造型粗獷、槍口粗大的霰彈槍似乎是高壓蒸汽驅動），冰冷的傳感器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清道夫！巴彆塔下層的自動清理機器人！或者說…拾荒者的噩夢！它們負責清理垃圾，也負責清除闖入者！
楚歌的心沉了下去。以他現在的狀態，彆說三台，就是一台都難以對付！這些機器沒有生命，沒有情緒，隻有冰冷的程序和殺戮指令！一旦被發現，絕對是不死不休！
他屏住呼吸，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冰晶視界鎖定著三台機甲的動作和巡邏路線，大腦飛速運轉。硬拚是找死，繞路？這片區域似乎是必經之路，而且周圍堆積的金屬廢墟更加陡峭危險，帶著楚璃根本無法攀爬。
就在他思索對策時——
“吱——！！！”
一聲尖銳刺耳、充滿痛苦和暴戾的嘶鳴，猛地從廣場側後方一堆扭曲的金屬支架深處傳來！緊接著，一道黑影如同閃電般竄出！
那是一隻…畸形的怪物！
體型接近獵豹，但全身覆蓋著暗紅色的、如同硬化瀝青般的角質層，表麵布滿了扭曲的金屬碎片，像是強行嵌入了身體！它的頭部異常猙獰，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布滿螺旋狀利齒的口器，開合間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四肢末端並非爪子，而是鋒利的金屬刃足，深深刺入地麵！
變異鋼脊獸！巴彆塔下層特有的、被金屬汙染和輻射扭曲的生物！極度嗜血，攻擊性強！
那隻鋼脊獸顯然是被清道夫鑽頭的噪音吸引而來，它猩紅的口器對準了那台正在鑽孔的機甲，後腿猛地蹬地，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撲了上去！
“警報！檢測到高威脅變異生物！清除指令啟動！”被攻擊的鑽孔機甲瞬間停止工作，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它猛地抬起高速旋轉的鑽頭，狠狠刺向撲來的鋼脊獸！
嗤——！！！
鑽頭與鋼脊獸覆蓋著金屬碎片的角質層猛烈碰撞！火花四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令人牙酸！鋼脊獸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翻滾出去，但它刃足在地麵劃出深深的痕跡，瞬間穩住身形，口器發出更加暴怒的嘶鳴！
另外兩台清道夫機甲也被驚動！守衛機甲手中的蒸汽霰彈槍瞬間抬起，粗大的槍口指向鋼脊獸！那台扯金屬板的機甲也鬆開了爪鉗，雙臂彈出兩把閃爍著電弧的切割刃！
機會！
楚歌眼中精光一閃！渾水摸魚！讓它們狗咬狗！
他不再猶豫，趁著三台清道夫被突然出現的鋼脊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從藏身處竄出！目標直指楚璃藏身的位置！
他的動作已經儘可能輕，但在死寂的環境中，依舊帶起了一絲風聲！
“警告！檢測到未授權生命信號！威脅等級：低！執行清除程序！”那台守衛機甲的傳感器猛地轉向楚歌的方向！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該死！被發現了！
噠噠噠——！！！
守衛機甲手中的蒸汽霰彈槍毫不猶豫地開火！灼熱的蒸汽混合著密集的金屬彈丸，如同風暴般席卷而來！
楚歌瞳孔驟縮！他猛地向前一個狼狽的翻滾，身體狠狠撞在楚璃藏身的管道凹陷處！灼熱的彈丸擦著他的後背呼嘯而過，狠狠打在身後的金屬管道上，發出密集的爆響，濺起大片火星和鏽蝕碎片！
“呃！”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灼痛，幾枚彈片嵌入了皮肉！但萬幸沒傷到要害！他一把抄起昏迷的楚璃，身體緊貼著巨大的管道，將其作為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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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
蒸汽霰彈槍的射擊如同跗骨之蛆，密集的彈丸不斷轟擊在管道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厚重的管道劇烈顫抖，鏽蝕的金屬表麵被打得坑坑窪窪，向內嚴重凹陷！灼熱的蒸汽彌漫開來！
更糟的是，這邊的動靜也驚動了另外兩台機甲和那隻鋼脊獸！
“吱——！！！”鋼脊獸放棄了攻擊鑽孔機甲，猩紅的口器瞬間鎖定了楚歌這個更“新鮮”的目標！它刃足猛地蹬地，化作一道暗紅殘影，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繞過管道，狠狠撲向抱著楚璃的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