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脈衛那間無名的書房,此刻被一種異樣的氛圍籠罩。窗外汴京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隔絕,室內隻剩下燭火搖曳時劈啪的輕響,以及公孫策指尖劃過紙張時發出的沙沙聲,如同春蠶啃食桑葉,帶著一種執拗的絕望。
那疊來自王延齡暗格的、寫滿怪異符號的手稿,被公孫策鋪滿了整張寬大的書案。他幾乎不眠不休,眼底布滿了血絲,原本整潔的衣袍也帶上了墨漬與褶皺。水晶鏡片後,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反複掃描著那些“柒、玖、△、□、甲子、丙寅”。嘗試了數十種已知的密碼本,從《易經》卦象到軍中暗語,皆無所獲。
直到某個淩晨,燭淚堆疊如小山時,他無意間將手稿上的符號與一份戶部舊檔中關於遼、宋、西夏、波斯之間短期波動的地方性彙率記錄並置。
他的手指猛地頓住,隨即開始瘋狂地對照,急促地演算。算盤珠在指尖下爆發出驟雨般的鳴響,毛筆在草紙上劃出一道道淩亂而激動的軌跡。
“不對……不是軍事布防,不是人事名單……”他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是……是數!是利!是利用各國邊市短暫彙率差,進行超大規模、多重循環的套利算法!”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一直靜立在陰影中的包拯,眼中閃爍著近乎狂熱的光芒:“大人!看這裡——‘甲子’代表汴京絹價,‘丙寅’指代遼國南京的鹽引兌換率,‘△’是西夏青鹽的折扣……這些符號組合,是在描述一個利用時間差和地域差,將資金在不同貨幣和商品間閃電般轉換,從中榨取巨額利潤的數學模型!它……它完美解釋了那‘點石成金’之術!”
幾乎與此同時,雨墨帶來了另一份來自市井深處的印證。
她扮作流落的胡女,混入了番坊區那家最負盛名的“琥珀光”酒樓。空氣中彌漫著烤羊肉的膻香、西域葡萄酒的醇厚,以及舞姬身上濃烈刺鼻的香料味。笙簫聒耳,觥籌交錯。她低垂著眼睫,謙卑地為那些高談闊論的異國商人斟酒,靈敏的耳朵捕捉著碎片化的信息:
“……南京的那位大人,這次胃口不小……”
“……西夏的將軍們隻要見到真金白銀……”
“……波斯的船隊已經備好,隻等‘信風’……”
“……誰能想到,宋人的錢,這麼好賺……”
遼國貴族、西夏將軍、阿拉伯巨商……這些詞彙在醉意朦朧的交談中反複碰撞,勾勒出一幅超越國界的利益聯盟草圖。
線索,開始彙聚。
然而,對手的回應,更快,更淩厲。
先是江南東路的絲價,在一夜之間飆升三倍,引發當地織戶瘋狂拋售,市場大亂,旋即又在次日暴跌回原價,將跟風的小商人洗劫一空。接著,京西的米市、河北的馬市,接連出現類似的、毫無征兆的劇烈波動,精準而殘酷,如同無形的巨掌隨意揉捏著市場的脈搏。
這不再是商業行為,這是示威。是藏在幕後的那隻手,在向試圖窺探它的包拯,展示其翻雲覆雨的力量。
包拯將自己關在書房,對著公孫策破譯的算法模型和那些異常波動的市場數據,徹夜未眠。燭光將他的身影扭曲地投在牆壁上,如同此刻糾纏的思緒。數據、符號、恩師的麵容、政敵的嘲笑、市場的慘叫……在腦中瘋狂旋轉。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猛地推開滿桌的紙張,眼中布滿了血絲,卻亮得駭人。
“我們錯了……”他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我們一直在追蹤水麵的波紋,卻忘了看是誰在攪動湖水!”
抓起那份手稿,指尖幾乎要捏碎堅韌的宣紙。
“恩師!您不是操盤手!您是……”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擊中了他,“您是……被他們選中,被迫完成這套掠奪模型的‘招牌’!他們利用您的學識,更利用您的名望與……‘死亡’,作為這滔天陰謀最完美的掩護!”
覺醒,如同冰水澆頭,帶來戰栗的清明。王延齡,或許根本不是同謀,而是第一個被這跨國資本巨獸盯上、利用並最終吞噬的祭品!
而這覺醒的代價,很快便由雨墨付出。
為了驗證包拯的猜想,她冒險跟蹤一支與“琥珀光”酒樓往來密切的阿拉伯商隊。在城郊一座貨棧,她試圖接近核心賬簿時,行蹤暴露。黑暗中,數道矯健的身影撲來,刀光凜冽。憑借靈巧的身手周旋,護著那名驚慌失措的線人後撤。然而,一名頭目模樣的胡商獰笑著截住去路,彎刀劃破空氣,直劈線人的脖頸。
那一刻,沒有猶豫的時間。雨墨擰身,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刺入那名胡商的肋下。溫熱的血液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素淨的衣袖,更玷汙了她從未沾過人命的手。
胡商圓瞪著不敢置信的雙眼,沉重倒地。雨墨愣住了,握著短刃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鑽進她的鼻腔,帶來一陣窒息般的惡心。她不是為了戰鬥而培養的展昭,她是潛入陰影的耳語者,是記錄的文吏。這生命的重量,過於突然,過於沉重。
她踉蹌著逃離,回到文脈衛時,臉色蒼白如紙,洗淨的雙手在燈下微微痙攣。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靈魂被強行撕裂後,裸露出的、刺痛的創傷。
包拯看著她,沒有說話。無需言語。文明的守夜人,在觸摸到那跨國迷霧深處的猙獰輪廓時,已然付出了第一滴血的代價。棋手隱藏在棺材之後,而棋盤,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廣闊,也更為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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