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燈光將燼生的影子在金屬廊壁上拉得狹長扭曲,活像一頭在絕境中掙紮的困獸。掌心磁歐石印記灼燒著,那熱度不像來自皮膚表麵,而是從骨髓深處滲出的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金屬碎片在血管裡遊走。父親通過通訊器傳來冰冷指令,每個字都像冰錐刺入耳膜。兩者交織成網,將他牢牢困在守夜人總部的心臟地帶。
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混雜著淡得發苦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瞬間扯動了記憶的引線。那是母親實驗室發生事故的那天,同樣的氣味裡,他失去了童年最後的溫暖。他記得自己躲在實驗台底下,看著母親的白色研究服被染成暗紅,她的機械義肢在電流中瘋狂抽搐,發出烤焦血肉的焦糊味。
他終於醒悟,這場追捕從來不是針對“叛逃者”的清算。這是一場針對他體內覺醒的方舟鑰匙的圍獵。走廊兩側的監控鏡頭如蟄伏的機械昆蟲,紅色光點在他身上反複掃過,帶著無孔不入的審視。長明種的機械音在耳後急促響起:“算力維持率78,生物信號偽裝剩餘時間三十三分鐘。”那聲音比平日更加僵硬,像是被什麼乾擾著。
他下意識攥緊右手,新生的血肉與金屬指節無縫貼合。掌心磁歐石印記的微光透過指縫滲出,與走廊牆壁上的守夜人徽章產生微弱共鳴。那震顫輕得像久彆重逢的歎息,藏著跨越時光的家族羈絆。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抱著他走過這條走廊時,總會用手指輕點每個徽章,說這是“守夜人的誓言”。
地麵金屬板的縫隙裡嵌著乾涸的暗紅痕跡。順著痕跡望去,儘頭轉角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那不是守衛的製式軍靴,而是父親常年穿的戰術皮靴。鞋跟敲擊地麵的節奏,是他從小聽到大的沉穩韻律,此刻卻透著陌生的滯澀——每一步都比正常慢了0.3秒,右腳的落點總是偏左兩厘米,這是被強製操控的軀體才會出現的機械性誤差。
“鎖定坐標:b3區走廊,距離禁區入口一百米。”父親的聲音透過廣播係統擴散開來,像被金屬薄膜裹住般失去了溫度。“‘籠火’小隊,左翼包抄。記住,留活口。”那聲音完美複刻了父親的音色,卻少了每次下令前下意識的吸氣聲,那是父親多年戰場生涯留下的習慣。
燼生猛地貼向牆壁,機械義眼自動切換為熱成像模式。三個身著重型裝甲的守夜人精英從轉角出現。裝甲表麵的神經接口泛著詭異藍光,那不是守夜人製式裝備,而是永夜教會特有的汙染改造痕跡。他們的動作僵硬卻精準,關節運轉時發出齒輪錯位般的哢嗒聲。顯然,這是被遠程操控的半機械傀儡。
“ai,分析控製信號源。”燼生壓低聲音,指尖劃過牆壁的劃痕。那是他兒時跟著父親來總部時,用小刀偷偷刻下的簡陋火箭。這圖案是父親手把手教他畫的,那時父親的手掌還沒有被機械改造,溫暖而有力。劃痕深處還殘留著當年的金屬碎屑,在他的指尖下微微發燙。
“信號源定位:禁區核心控製室。”長明種的聲音突然卡頓,帶著電流雜音。“檢測到與永夜教會汙染代碼99匹配,但底層嵌套守夜人最高權限指令。算力下降至65,偽裝信號可能被識破。”
最前方的精英突然頓步,裝甲頭盔的視窗精準轉向燼生的方向。磁歐石印記驟然發燙。燼生感到新生的血肉在皮膚下劇烈收縮,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衝破肌理破體而出。他的機械脊椎傳來熟悉的刺痛,那是長明種在強行壓製印記的共鳴——ai似乎不願讓這種連接被對方察覺。
精英的武器開始充能,淡紅色能量光暈中,清晰映出他掌心不斷擴散的藍色紋路。那紋路像在宣告身份的密碼。
“等等!”熟悉的聲音突然從精英身後傳來。父親的身影出現在轉角,他穿著筆挺的守夜人製服,領口徽章卻歪歪斜斜。右手無意識按在左手手腕上,那是他被強烈精神乾擾時的習慣性姿態。母親以前總笑著說,這是他“內心掙紮漏出的破綻”。
燼生的心臟猛地攥緊。父親的視窗沒有打開,但他能感覺到那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視線裡帶著陌生的審視,又藏著一絲幾乎要衝破束縛的掙紮。他的機械義眼捕捉到父親喉結的細微顫動——那是父親想要說什麼卻又被強行壓製的生理反應。
“你的生物信號……”父親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與喉嚨裡的無形力量對抗。“不對,你不是……”
“隊長!檢測到目標生物信號與方舟引擎協議匹配!”旁邊的精英突然開口,機械合成音裡沒有一絲起伏。“永夜大人指令:立即捕獲,提取核心!”
父親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左手手腕的製服袖口下,隱約露出一圈暗紅色金屬紋路。那是永夜教會的傀儡控製芯片,正發出不祥的脈動紅光,像在吸食他的意識。燼生聞到了淡淡的臭氧味,那是芯片過載時產生的氣味,記憶中每次父親被強製執行命令時都會出現這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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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指令。”他重新開口時,聲音裡的掙紮已被徹底壓滅。他舉槍對準燼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燼生沒有動。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磁歐石印記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藍色紋路順著手臂蔓延,與父親手腕的控製芯片產生肉眼可見的共振。那震顫讓父親的槍口微微下垂。他注意到父親右手的食指沒有扣在扳機上,而是虛搭在護圈外側——這是父親教他的第一個安全守則:“除非已經決定毀滅,否則不要與死亡接吻。”
“爸,”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金屬。機械義眼自動調取十年前的記憶片段。那時父親還不是守夜人隊長,會在他生日時偷偷帶機械零件回家,教他組裝小機器人。那時的父親眼裡沒有陰霾,隻有溫柔。他記得父親的手掌撫過他頭頂的溫度,記得那些深夜在工作台前分享的巧克力棒的味道。
“你教過我,守夜人的職責是保護火種,不是做彆人的傀儡。”
父親的手指明顯顫抖,槍口再度下垂。但下一秒,控製芯片突然爆發出刺眼紅光。父親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槍口重新對準燼生:“彆廢話!再反抗就……”
話語戛然而止。磁歐石印記突然爆發出強光。燼生感到一股能量順著視線注入父親的頭盔,那是基因記憶的強製傳輸。他的視網膜上閃過無數畫麵:母親實驗室的爆炸、祖父失蹤前夜留下的加密數據、那些被守夜人列為機密的實驗記錄……所有這些記憶都通過血脈共鳴湧向父親。
父親的頭盔視窗瞬間亮起,映出他瞳孔中翻滾的記憶碎片。小時候的自己坐在父親肩頭,指著總部鐘樓說“長大要當像爸爸一樣的守夜人”;母親被帶走前,塞給他一枚刻著家族印記的芯片,說“保護好燼生”;三個月前,父親在任務中被永夜教會俘虜,醒來後手腕就多了這塊芯片……那些記憶如同決堤的潮水,衝垮了篡改的屏障。
“不……我的記憶……”父親猛地後退一步,左手死死摳著手腕的芯片,指甲嵌入皮膚滲出血來。“他們篡改了我的指令……禁區裡有陷阱……”
“隊長失控!啟動強製清除程序!”旁邊的精英突然開火。淡紅色能量束擦過燼生的肩膀,灼燒感瞬間蔓延至骨髓。他聞到自己血肉燒焦的氣味,那味道讓他想起母親實驗室的事故日。
父親下意識擋在他身前。裝甲左肩被能量束擊中,金屬外殼瞬間融化,露出下麵滲血的皮肉。焦糊味混著血腥味彌漫開來。燼看到父親咬破了下唇,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製服前襟——這是父親強行保持清醒時的自殘方式。
“走!”父親嘶吼著推開燼生。“禁區b7區,你母親在那裡!核心與她的生命信號綁定……彆相信ai……”
話語被劇烈的咳嗽打斷。控製芯片的紅光越來越亮,父親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燼生最後看了一眼父親被精英拖拽遠去的背影,轉身衝向走廊深處。他的機械足踝每次踏地都濺起細小的火花,那是能量過載的征兆。
那裡的守夜人徽章已被紅色塗料劃掉,取而代之的是永夜教會的詭異符號。符號在暗紅色燈光下仿佛活物般蠕動,像是用真正的血液繪製而成,還在散發著鐵鏽般的腥氣。
禁區的三重謊言
禁區入口的合金門需要雙重認證:生物指紋與基因編碼。燼生將右手按在識彆區,新生的指紋完美匹配父親的權限記錄。當識彆器刺破他的指尖取血時,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那是基因認證通過時的神經反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數據流順著血液流向門禁係統。
磁歐石印記的藍光與識彆器的紅光交織纏繞。門體發出沉重的嗡鳴,緩緩開啟。那聲音像是沉睡千年的巨獸終於蘇醒,金屬摩擦聲中夾雜著某種生物般的呻吟。
門後是另一個世界。沒有了走廊的整潔,地麵堆積著廢棄的機械零件。牆壁上布滿深淺不一的抓痕,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與生物腐敗的甜腥,濃烈得令人作嘔。燼生的機械義眼自動分析空氣成分,顯示其中含有高濃度的神經麻醉劑和血肉防腐劑——這是活體實驗室特有的氣味配方。
最觸目驚心的是天花板上懸掛的數十個玻璃艙。裡麵浸泡著半機械半生物的軀體,神經線被強行拉出,像蛛網般連接到中央控製台。這就是守夜人對外宣稱早已廢棄的“生物改造實驗室”。那些軀體還在微微抽搐,四肢無意識地蜷縮,仿佛仍在承受無儘的痛苦。燼生注意到最近的一個艙體內,浸泡液裡漂浮著細小的組織碎屑,像是最近剛剛有人被匆忙移走。
“檢測到大量方舟引擎相關數據殘留。”長明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算力不足,斷斷續續。“但數據被惡意篡改,標注為‘失敗的淨化實驗體’。實際……是方舟鑰匙的候選者。”ai的語調出現罕見的波動,像是觸動了某個被隱藏的協議。
燼生走到最近的玻璃艙前,艙體標簽寫著“實驗體37號,基因匹配度41”。艙內軀體已腐爛大半,但左手手腕上,赫然刻著與他相同的家族印記。那印記在幽藍的營養液中微微發亮,像不滅的火種。磁歐石印記突然發熱,艙體玻璃表麵浮現出一行淡藍色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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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親的筆跡,力透玻璃:“守夜人早已不是守護者,是篩選鑰匙的工具。”字跡的邊緣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間用激光刻寫而成。
第二個謊言在深入禁區時被戳破。所謂的“禁區核心控製室”,根本不是父親所說的b7區。它是隱藏在實驗室下方的地底空間。通往那裡的通道偽裝成廢棄維修井。井壁抓痕越來越密集,帶血的指甲嵌在縫隙裡,深淺交錯。這些痕跡仿佛在訴說著絕望的掙紮。燼生的指尖撫過那些抓痕,機械傳感器捕捉到至少七種不同的dna樣本——這裡曾經發生過大規模逃亡事件。
“有人從這裡逃出去過。”燼生蹲下身,撿起一塊帶血的布料。那是守夜人新兵的製式製服。機械義眼放大血跡,發現裡麵混合著淡藍色液體。這液體與母親項鏈滲出的成分完全一致。那藍色在黑暗中發出細碎微光,像墜落的星屑。他突然想起母親說過,家族成員的血液在極端情緒下會顯現這種特性。
“算力下降至40,偽裝信號即將失效。”長明種突然發出警報。“檢測到大量永夜教會汙染代碼從下方湧入,他們早就知道你會來。”ai的聲音裡帶著某種急迫,這是從未有過的情緒波動。
通道底部的門沒有鎖,一推就開。圓形控製室中央的平台上,懸浮著一顆籃球大小的暗紅色核心。無數神經線從核心延伸出去,連接到周圍顯示屏。最大的一塊顯示屏正播放著母親的實時影像,畫麵不斷閃爍,像隨時會被乾擾信號吞噬。
母親被固定在特製機械椅上,雙眼緊閉。胸口開著透明窗口,裡麵的心臟已被替換成微型磁歐石裝置。她的神經線與中央核心直接相連。每一次心跳,核心就發出一道紅光,映照著母親蒼白如紙的麵容,觸目驚心。燼生看到母親的手指在輕微顫動,那是她陷入痛苦時無意識的摩爾斯電碼敲擊——她在重複發送同一個詞:“快走”。
“這就是永夜領主級生物核心。”燼生走到控製台前,指尖劃過冰冷的按鍵,聲音發沉。“不是天然生成的,是用母親的心臟改造的。”他的機械義眼掃描到核心內部的結構,那分明是母親曾經佩戴過的心臟起搏器的改良版,上麵還刻著家族的縮寫。
“分析結果:核心能量與方舟引擎同源,但被汙染代碼篡改。”長明種的聲音愈發微弱。“強行取下會觸發兩個結果——核心爆炸,或位麵裂縫擴大。檢測到父親的信號正在接近,他……被完全控製了。”ai突然停頓了一下,“建議立即撤離,協議7允許在保護火種的前提下放棄營救。”
第三個謊言在父親出現在門口時徹底崩塌。他的頭盔已取下,左眼變成純紅色機械眼。手腕的控製芯片完全嵌入皮膚,暗紅色紋路蔓延至脖頸,像吸血的藤蔓般蠕動。但他的右手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食指虛搭在護圈上——這是父親最後的堅持。
“你果然找到了這裡。”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舉槍對準中央核心。“永夜大人的指令:摧毀核心,殺死你母親,奪取你體內的鑰匙。”每說一個字,他的嘴角就抽搐一下,像是在與什麼抗爭。
燼生擋在控製台前,掌心磁歐石印記與中央核心產生強烈共鳴。“為什麼是我?”他看著父親左眼的改造痕跡,突然想起兒時父親的話:“燼家的血脈裡,藏著結束長夜的秘密。”他注意到父親的眼角有新鮮的傷口,那是剛剛造成的——很可能是在抵抗控製時自傷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