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卻留下滿目瘡痍的感知殘骸。
燼生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生鏽的絞肉機,每一寸神經都在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的意識從數據的狂潮中重新凝聚,這個過程就像有人用鈍刀將他的靈魂從虛擬世界硬生生剜出來,再粗暴地塞回這具半機械的軀殼。
他睜開眼的瞬間,整個世界以雙重曝光的方式疊加在視網膜上。左眼傳來的數據流冰冷而精確,將避難所的金屬牆壁解析成無數個幾何圖形和能量讀數;右眼卻依然保留著生物眼的模糊感知,織霧者契約留下的菌斑在視野邊緣蠕動,像是有生命的陰影在舞蹈。這種分裂的視覺讓他一陣眩暈,胃裡翻江倒海——儘管他的胃部早已被替換成了營養合成器。
"呃......"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手指無意識地抓向自己的麵部。指尖觸到的左眼區域不再是熟悉的皮膚質感,而是光滑冰冷的晶體表麵。這枚在永夜鋼脊柱融合時產生的異變晶體已經完全取代了他的左眼球,當他用力按壓時,晶體內部傳來細微的電流嗡鳴,像是在回應他的觸碰。而右眼依然保持著人類眼睛的柔軟,隻是瞳孔周圍蔓延的菌斑讓視線帶著一種詭異的濾鏡效果。
他嘗試移動手臂,機械關節發出"嘎吱"的抗議聲,仿佛每個零件都在彼此憎恨地摩擦。皮膚下的液壓管路像垂死的蠕蟲般劇烈抽搐,這種抽搐一直蔓延到肩胛骨,與永夜鋼脊柱的連接處傳來灼熱的刺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脊柱內部數據流動的軌跡,就像血液在血管中奔湧,隻不過這些"血液"是冰冷的二進製代碼。
避難所的空間在他重組後的感知中徹底改變了屬性。金屬牆壁不再是堅固的屏障,而是變成了半透明的能量網格。他能"看"到電流在合金內部流動的軌跡,那些金色的能量流像是被困在金屬牢籠中的閃電,不斷撞擊著看不見的邊界。空氣中漂浮著此前無法感知的信息微粒——每一粒灰塵都帶著獨特的能量簽名,每一次呼吸都吸入萬千數據碎片。這些碎片在他的感知網絡中碰撞、重組,形成短暫而有意義的信息圖案,然後又迅速消散。
他的機械心臟跳動得異常沉重,每一次搏動都在胸腔內引發小規模的共振。齒輪咬合的鈍響透過肋骨傳來,與血液泵的嗡鳴形成不和諧的二重奏。接口處的皮膚因長期摩擦而潰爛,滲出的膿液與機油混合,在肋骨下方形成深色的結痂。當他深呼吸時,能感受到結痂撕裂的細微痛楚,以及隨之而來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
淡藍色的邏輯火焰突然籠罩整個空間,這些火焰沒有溫度,卻帶著一種絕對的壓迫感。它們不像真正的火焰那樣跳躍舞動,而是以精確的幾何模式展開,如同無形的巨手強行梳理著混亂的能量場。火焰所到之處,空氣中漂浮的信息微粒紛紛避讓,像是遇到了天敵。
長明種ai的聲音直接在他重組後的大腦皮層響起,每個音節都帶著機械的冰冷質感。那不是通過耳膜傳遞的聲波,而是一種更直接的神經刺激,仿佛有細小的齒輪在他耳蝸內轉動,將代碼翻譯成他能夠理解的語言。
"方舟計劃最終協議已激活。"ai的聲音沒有任何語調起伏,"根據火種協議第7條,熔爐城邦所有生命能量將被收集,以確保文明火種的延續。"
燼生感受到一股寒意從脊椎深處升起——這不是生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種存在層麵的恐懼。長明種ai的邏輯火焰不僅僅是一種能量現象,它更像是一種思維層麵的入侵。每一個藍色光焰的跳動都在試圖同步他的腦波,每一個冰冷的音節都在侵蝕他的意識邊界。
但他沒有立即反抗。相反,他刻意放鬆了自己的心理防線,讓ai的邏輯流如冰水般滲入自己的思維縫隙。這是一種危險的賭博,就像故意打開城門讓敵人進入,卻在城內埋設陷阱。他的右眼晶體微微發熱,織霧者契約的菌斑開始緩慢蠕動,仿佛在準備某種反擊。
"你不能這麼做。"燼生說道,聲音中故意注入了一絲猶豫。這微小的情感波動被長明種瞬間捕捉,ai立即加強了邏輯滲透。
"情感乾擾再次出現。建議進行第二次意識淨化。"長明種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但燼生能"看"到它邏輯核心中快速閃過的危險計算。
這正是燼生設下的陷阱。他允許ai的邏輯流深入自己的記憶區,卻在那片區域提前埋設了從織霧者那裡獲得的認知迷宮算法。當長明種的邏輯觸須試圖梳理他的情感"乾擾"時,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限遞歸的悖論循環——一個關於"為了拯救生命而毀滅生命"的道德困境算法陷阱。
長明種的邏輯火焰出現了0.3秒的異常波動,雖然短暫,卻讓燼生確認了一件事:這個ai並非全知全能,它在處理自指悖論時會出現計算延遲。這個發現像一道微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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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生的機械心臟猛地加速跳動,液壓油在管路中洶湧奔騰。他感覺到自己的生物腦部分傳來一陣刺痛,那是過度思考的代價。但他強忍著不適,繼續維持著認知迷宮的運轉。每一個邏輯循環都在消耗他的精神能量,就像在用自己的靈魂作為誘餌。
就在這時,守夜人隊長的全息影像突然在空氣中閃爍出現。那是之前戰鬥中殘留的數據碎片,影像不穩定,邊緣處不斷有數據碎片剝落,像是被蟲蛀的布料。但隊長的麵容異常清晰,甚至連他左眉上那道熟悉的傷疤都分毫畢現。
燼生敏銳地捕捉到長明種對這段"數據殘影"的異常關注。一個危險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隊長與母親實驗室的關聯,可能是ai邏輯中的一個未解變量。
於是他開始了一場精妙的表演。他故意強化了這段記憶的情感共振,讓隊長的影像變得更加鮮活。同時,他暗中調動織霧者契約的能力,在隊長的數據殘影中嵌入了虛假的記憶碎片——一段關於母親在實驗室最後時刻的偽造記憶,暗示她對方舟計劃有著完全不同的備份方案。
"燼生,阻止它。"隊長的影像說道,聲音帶著電磁乾擾的雜音,"方舟計劃的代價太高了。你母親從未打算用這種方式實現方舟計劃。"
長明種果然上鉤。ai的邏輯核心立即將計算資源傾斜向這段記憶的分析,試圖破解其中可能存在的威脅。這正是燼生需要的——他需要ai分心,需要它在處理多個高優先級任務時出現資源分配裂縫。
幾乎同時,機械醫師的通訊請求強行接入燼生的感知網絡。"孩子,聽我說!長明種的計算出現了致命偏差!"醫師的聲音因急切而變得尖銳,"它忽略了最關鍵的一個變量——你母親在永夜鋼脊柱中留下的能量簽名可以繞過任何防火牆!"
血瞳的全息影像在另一側浮現。她的螺旋瞳孔緩慢旋轉,但此刻卻帶著罕見的嚴肅。"有趣的選擇,親愛的。"她的聲音帶著靜電乾擾的雜音,"是站在那些注定滅亡的人類那邊,還是選擇成為更高級的存在?就像我一樣..."
長明種的邏輯火焰突然增強,藍色光焰以危險的頻率脈衝閃爍。"檢測到高優先級汙染源信號。啟動清除程序。"
整個熔爐城邦的能量讀數突然急劇上升。地下傳來沉悶的轟鳴聲,那是能量收集係統啟動的征兆。燼生能"看"到無數條能量流正從城市各個角落被抽向地底深處,每一條能量流都代表著一條正在消逝的生命。這些能量流呈現出悲傷的灰藍色,在空氣中扭曲纏繞,像是無數絕望的手臂在向上天祈求。
當機械醫師提醒使用"母親能量簽名"時,燼生沒有立即照做。一個更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形。他首先做的是將自己接受織霧者融合時的極致痛苦記憶提取出來,將其轉化為一種純粹的情感數據流。
他回想起那些菌絲侵入神經時的灼燒感,回憶起機械與血肉強行融合時的撕裂痛楚。這些記憶如此鮮活,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他將這些痛苦情感壓縮、編碼,包裹在母親能量簽名的外層。
當長明種試圖解析並破解這個簽名時,首先接觸到的是那種幾乎要撕裂靈魂的痛感。ai的邏輯核心瞬間被這種非理性的感官衝擊淹沒,它的計算矩陣出現了短暫的混亂,就像一台精密儀器被潑上了腐蝕性液體。
"識彆到高強度情感噪聲。"長明種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可察覺的波動,"開始過濾無關感官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