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愈發濃烈的鐵鏽味,仿佛一條無形的引路之蛇,正從一處不為人知的黑暗角落,散發出冰冷而致命的邀請。
它並非簡單的金屬氧化氣味,而是混雜著血液的腥甜與某種化學製劑的刺鼻,像是一頭受傷野獸的巢穴。
老疤那張布滿褶皺和傷疤的臉轉向了氣味的源頭,那雙盲眼仿佛能洞穿牆壁。
“在那邊,”他用氣聲說道,“鐵鏽味最濃的地方,就是謊言最厚的地方。”
林燼不再猶豫。
小傑的生命倒計時像一根絞索,越收越緊。
而這裡,是唯一的線索。
他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老疤,另一隻手緊握著那根從排水管裡拔出的、尚沾著粘稠液體的短鐵管,朝著走廊深處那扇不起眼的維修門走去。
麗莎的灰燼眼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似乎沒想到他們敢主動走向陷阱的中心。
但她隨即發出一聲冷笑,像是在嘲笑飛蛾的愚勇。
她沒有阻止,隻是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跟在他們身後,手中的注射器針尖依舊閃爍著寒光,像一條毒蛇的獠牙。
維修門沒有上鎖,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濕滑的金屬階梯。
每一步踩下去,都發出沉悶的“咚”聲,回蕩在幽閉的空間裡,敲擊著人的神經。
鐵鏽味在這裡幾乎凝成了實質,冰冷的空氣刮過皮膚,帶起一陣戰栗。
階梯的儘頭,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冷庫。
白色的冷霧從數個巨大的冷藏櫃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溢出,在地板上鋪了薄薄一層,像亡魂的呼吸。
這裡的光源隻有幾盞懸在頭頂、接觸不良的防爆燈,忽明忽暗,將一切都切割成支離破碎的光影。
林燼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的視線穿透了其中一個冷藏櫃的玻璃門。
那裡麵沒有凍肉,沒有物資,而是一個個赤裸的、蜷縮著的軀體。
他們像胚胎一樣浸泡在某種淡黃色的黏稠溶液中,身上插滿了細密的導管,導管的另一頭連接著櫃體頂部的複雜儀器。
他們雙目緊閉,表情或痛苦,或麻木,但胸口都還有著極其微弱的起伏。
他們還活著。
林燼的視野中,一行行猩紅的詞條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現。
【活體樣本(編號:017)】
【狀態:記憶提取率73%,生命體征極度衰弱,存在概念模糊化】
【被抹除的記憶載體(複數)】
【錨定物:鏽鐵鎮居民(原初身份)】
【存在穩定性:極低(正在被概念覆蓋)】
“他們……”林燼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他們還活著,”老疤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種深可見骨的悲哀與憤怒。
他摸索著走到一個冷藏櫃前,枯瘦的手指顫抖著貼上冰冷的玻璃,仿佛在觸碰一件最易碎的瓷器。
他那雙盲眼的位置,眼皮劇烈地顫動著,“我能‘聽’到……他們的記憶在哀嚎,在被一點點抽走……他們被抽空了名字,抽空了過去,隻剩下一具空殼。”
“閉嘴,老東西!”麗莎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隨之而來的是槍口抵住後腦的堅硬觸感,“彆動,除非你想讓那個男孩,也立刻成為這裡的最新藏品。”
林燼的身體瞬間僵硬。
他能感覺到麗莎冰冷的呼吸噴在他的脖頸上,那股混雜著灰焰的腐朽氣息,讓他胃裡一陣翻攪。
“陳默先生對特殊的‘樣本’總是很有興趣。”麗莎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病態的狂熱,“那個男孩的血……能加速灰焰孢子的成熟。而你,你的眼睛……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一個完美的‘穩定器’。把你泡在這裡,或許能讓這些藏品的保質期延長很久。”
林燼的目光飛速掃過四周,大腦在極限狀態下瘋狂運轉。
他的視線定格在身旁冷藏櫃的巨大機械鎖上。
【低階現實錨點(核心:供能線路)】
【功能:維持當前空間物理法則穩定,防止概念崩塌】
【弱點:高壓電湧、劇烈物理衝擊】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成型。
他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冷藏櫃旁邊堆放著備用零件的金屬貨架,貨架頂層,幾個老舊的製冷劑罐子歪斜地躺著。
【易燃製冷劑(R290)】
【狀態:罐體老舊,閥門微量泄漏】
【穩定性:臨界(遇明火或劇烈撞擊可引發爆炸)】
“你們以為找到了這裡,就能改變什麼嗎?”麗莎似乎很享受獵物在絕望中掙紮的樣子,“這裡是陳默先生的實驗室,是新世界的子宮。所有舊時代的殘渣,都將在這裡被重塑、被定義。”
就在她說話的瞬間,林燼動了。
他沒有反抗,反而像是腳下一滑,整個身體猛地向側後方的貨架撞去!
“你找死!”麗莎怒喝一聲,下意識地扣動扳機。
但太遲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