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腹地,後土部落深處,那座布滿了古老巫族圖騰的巨石密室內,痛苦的低吼與狂暴的能量波動已被強行壓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太古凶獸蟄伏般的沉重呼吸聲。
大巫蚩尤依舊盤膝而坐,但他此刻的形象,已與數日前天差地彆。
原本古銅色的皮膚,此刻呈現出一種極其不健康的、混合著暗紅、赤金與土黃三色的詭異光澤,皮膚表麵布滿了細密而猙獰的裂紋,如同乾涸龜裂的大地,又像是即將破碎的瓷器。裂紋之下,並非血肉,而是洶湧奔騰、仿佛熔岩與星光混合物的恐怖能量。他的肌肉膨脹了整整一圈,線條更加虯結誇張,一根根大筋如同虯龍般凸起、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引動周遭虛空微微震顫。
他那頭原本狂野不羈的黑發,此刻竟化作了如同燃燒火焰般的赤紅色,無風自動,發梢處甚至有點點火星濺落。額頭上那道本就奇異的紋路,此刻徹底活了過來,不再是簡單的圖案,而像是一隻半開半闔、充斥著暴戾與毀滅欲望的豎眼,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幽光。
最為驚人的是他的一雙眼眸。原本銳利如虎的瞳孔,此刻已徹底化為一片混沌的暗金色,其中仿佛有微縮的祖龍在翻騰咆哮,有元鳳虛影在展翅長鳴,有始麒麟的厚重蹄足在踐踏虛空!三種截然不同的洪荒霸主意誌,與他自身巫族的戰天鬥地之魂,在他的識海中進行著永無休止的廝殺、吞噬與強行融合。劇烈的痛苦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他的神經,但他以鐵石般的意誌強行壓製著,將那足以讓大羅金仙瞬間崩潰的痛苦,化作了支撐這具臨時軀殼的動力源泉。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指尖縈繞著絲絲縷縷暗紅色的煞氣,那煞氣之中,竟同時蘊含著龍威的霸道、鳳焰的熾熱以及麒麟的厚重,卻又被一股更純粹的、屬於巫族的蠻荒力量強行統合在一起。
“感覺……如何?”後土的身影在一旁顯化,關切地問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蚩尤體內那股極不穩定、卻又龐大到令人心驚的力量。這股力量,確實已觸摸到了祖巫的門檻,甚至在某些方麵更為暴烈,但就像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壘,隨時可能崩塌。
蚩尤開口,聲音變得異常沙啞、低沉,仿佛兩塊神鐵在摩擦:“力量……很強大……但……很痛苦。如同……萬千虯龍……在撕扯……我的魂魄……啃食……我的血脈。”他每說幾個字,都需要停頓一下,努力控製著體內奔騰衝突的能量。“但是……夠用了!為了……巫族!”
他猛地握緊拳頭,空氣被他捏爆,發出一聲音爆般的悶響。一股遠超尋常大巫,甚至隱隱淩駕於普通準聖初期的恐怖氣血威壓,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密室內刻畫的守護巫文再次瘋狂閃爍,才勉強將這股氣息封鎖在內。
後土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然。她知道,蚩尤走上這條路,便已無回頭可能。這短暫獲得的偽·祖巫之力,是以燃燒他未來的所有潛力與漫長生命為代價。
“很好。”後土點頭,“妖族大軍已至南天門外,決戰在即。你需儘快熟悉這股力量,屆時,你便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新的核心——‘土’之位的替代者!承載起父神的意誌,為我巫族,殺出一線生機!”
蚩尤那混沌的暗金瞳孔中,爆射出兩道猶如實質的血色煞光,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重新閉上雙眼,全力適應和掌控著體內那足以毀天滅地卻也隨時可能反噬自身的狂暴力量。
不周山外圍,天河弱水之畔。
昔日波濤洶湧、水汽彌漫的天河支流,因十日的炙烤而水位大降,河床裸露,顯得有幾分蕭索。此刻,河岸兩側,卻是煞氣衝霄,妖雲密布。
巫族與妖族的前鋒大軍,已然在此對峙。
巫族這邊,以共工部落與祝融部落的戰士為主。共工部落的巫族,大多身披玄色或藍色皮甲,周身水汽繚繞,手持各種奇形骨兵、石斧,眼神冰冷,如同即將掀起驚濤駭浪的深海。祝融部落的戰士則截然相反,他們赤著上身,或披著火紅獸皮,皮膚上烙印著火焰圖騰,手持燃燒著烈焰的巨斧、長矛,脾氣暴躁,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硝煙的氣息。
儘管兩位祖巫本身還被後土的力量“親密無間”地聯係在一起,但麾下的兒郎們在麵對妖族大敵時,卻展現出了驚人的默契與同仇敵愾。戰陣森嚴,氣血連成一片,在不周山方向那磅礴煞氣的支援下,化作一頭匍匐在地、蓄勢待發的凶獸虛影。
妖族一方,則由妖聖飛廉與欽原率領。飛廉其狀如鹿,頭生獨角,通體青色,操控著毀滅颶風;欽原則形似蜂鳥,體型嬌小卻速度極快,尾後針閃爍著幽藍毒光,能輕易洞穿金石。他們身後,是鋪天蓋地的妖族先鋒:駕馭妖風的狼妖、噴吐毒炎的蛇妖、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的犀牛妖……種類繁多,妖氣混雜,卻同樣煞氣凜然,在周天星鬥大陣遙遙傳遞下來的星力加持下,妖雲凝聚成各種猙獰凶獸的形態,與巫族氣血隔河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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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尚未正式接戰,但那無形的氣勢碰撞,已然在弱水河上空激蕩起猛烈的氣流,卷起漫天沙塵。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隻需要一點火星,便能引爆這場終極決戰的前奏。
隱匿於層層虛空夾縫之中,玄頑子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下方的對峙。
“嘖嘖,場麵不小嘛。”他摸了摸下巴,眼神中閃爍著熟悉的不懷好意,“不過,光是這麼看著多沒意思?貧道得給這鍋快要沸騰的湯,再加點猛料,讓味道……更刺激一點!”
他心念一動,那副可幻化萬物、遮掩天機的神秘麵具悄然浮現在他臉上。麵具上的流光一陣扭曲,下一刻,玄頑子的身形、氣息乃至靈魂波動,都變得與下方妖族先鋒軍中,一頭正在焦躁刨地的太乙金仙級狼妖將領一模一樣。
“嘿嘿,先從妖族內部開始。”他陰笑一聲,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妖族先鋒軍的陣營之中。憑借著混沌珠遮掩天機與麵具的完美幻化,他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找到了那頭真正的狼妖將領。
那狼妖將領正對著麾下的小妖們咆哮,督促它們檢查陣型。玄頑子所化的“狼妖”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趁其不備,指尖一縷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氣彈出,沒入其眉心。
正咆哮的狼妖將領身形猛地一僵,眼神瞬間變得有些渙散,隨即又被一股莫名的狂躁和破壞欲充斥。玄頑子植入的這縷混沌之氣,並非控製,而是將其內心深處對巫族的恐懼、對上級的不滿以及對血食的貪婪,瞬間放大到了極致,暫時蒙蔽了其理智。
“吼!!!”被影響的狼妖將領突然發出一聲不受控製的狂暴嘶吼,雙目赤紅地看向弱水對岸的巫族陣營,竟然不顧飛廉與欽原尚未下達進攻命令,猛地揚起利爪,嘶吼道:“兒郎們!隨我殺!撕碎那些巫族蠻子,為太子們報仇!殺——!”
話音未落,它已化作一道青色妖風,率先衝向弱水河!
其麾下那些靈智不高、早已被劫氣與肅殺氛圍刺激得躁動不安的小妖們,見首領衝了出去,頓時發出一片嗜血的嚎叫,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跟著衝了出去!
這一下,頓時打亂了妖族先鋒軍的陣腳!
“混賬!誰讓你擅自出擊的?!”飛廉又驚又怒,厲聲嗬斥。但此刻群妖躁動,陣型已亂,對麵的巫族見妖族率先發動攻擊,哪裡還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