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你吃了就好。”
水清鳶沒有打趣他,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容,接著又拿出了那塊木碟子,仍舊是半塊粗餅。
“我不要。”
似乎意識到自己拒絕的太過嚴肅,凍紅的鼻尖聳了聳,魚鏡淵補充道:“……你自己吃吧,你太瘦了。”
他的目光落在剛剛露出,現在又被衣袖擋住的手腕上,仿佛骨頭上隻包了一塊皮。
如果說他身材蕭條,好歹也留了一些硬硬的肉拿來使力氣,而她的身體仿佛被水蛭覆上了脊背,吸去了大半的精血,才落得這副無力的模樣。
水清鳶抱著木碟子,緩緩搖頭:“……我吃不下。”
魚鏡淵伸手在積雪上擦了擦,拿著餅子開始撕,遞到她嘴邊:“你再不吃,我可真的吃了。”
雪天是少見的天氣,越靠近神山這邊,雪天便出現得越久,離神山遠的區域,一年當中幾乎見不到雪。
可是這雪,即便短短幾天也能要人性命。
她退了退身子,讓給了他,輕聲道:“你吃吧,我總不會餓死的。”
她當然不會餓死,這副不中用的身子真不行的時候,餓死之前怕是就病死了。
“快吃吧。”
見他遲遲不肯動,水清鳶還催著他吃。
“你……”魚鏡淵捏著掉渣的粗餅,滿臉認真地問她:“你需要我去找郎中來嗎?”
雖然他這個樣子去醫館求人,隻可能被轟出去,但是看她這個樣子,再不找郎中治病怕是性命難保。
太久沒有買賣過東西,他甚至忘記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錢。
“不用,這病是天生的,不好治,也不會連累彆人。我隻想和你說說話……我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水清鳶像是累了,不再費力氣仰頭,乾脆趴在木板上。
“這家人虐待你?”
魚鏡淵腳步湊近了些,擰著眉毛問她。
飯吃得是這種、衣裳也不夠厚,即便不是虐待,也離得不遠了。
這院子又小又窄,並不像是能用得起下人的樣子,既然是自己的孩子,怎麼這樣欺負她?
趴著的腦袋偏過來看他,水清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隻緩緩說了一句:“……過了這個雪天,他們就要尋個好日子將我賣了。”
不算“尋常”的虐待,隻是想榨乾她僅剩的價值罷了。
賣了?
魚鏡淵嘴唇蠕動,心中也泛起不平。
若是家中長輩將孩子賣去做丫鬟之類的下人,那也該是正常對待著,像現在這樣苛待她,也不怕她被老爺小姐棄用?
“咳咳咳……”
她又咳了起來,悶聲在手臂裡。
但這一次,魚鏡淵選擇輕拍她的脊背,緩解她的咳嗽。
不對,她病成這樣,哪個府上敢留?
良久沒有判斷過樣貌美醜的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生得漂亮,怕不是要賣去青樓這等煙花之地。
即便拖著病體,臉上也不影響。
甚至有的人偏愛這般弱柳扶風之姿。
魚鏡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太會安慰人。
世間各有苦楚,自己也深陷水深火熱之中,如何當得了什麼救世主?
“你有名字嗎?我想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