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入蘇九九的後心,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完了。
她僵在原地,連頭都不敢回。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莫辰。他發現了?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就等著看自己出醜嗎?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他設下的一個圈套?
恐懼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緊緊攥著懷裡的食物,指節因為用力而繃緊。
“嗝……好酒……”
一聲濃重的酒嗝伴隨著含混不清的嘟囔,從她身後傳來。
蘇九九猛地一怔。
這聲音……不對。沒有莫辰那種陰沉的魔氣,也沒有守衛的肅殺,反而透著一股子頹唐和醉意。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餘光向後瞥去。
隻見小巷的拐角處,一個衣衫襤褸的醉漢正靠著牆根,揉著惺忪的睡眼,手裡還提著一個空酒葫蘆。剛才那句話,顯然隻是他的夢話。
一場虛驚。
蘇九九的心臟在經曆了大起大落後,瘋狂地鼓噪著,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她不敢再有片刻耽擱,用儘全身的力氣壓下狂亂的心跳,閃身擠出了那道小門的門縫。
淩晨的冷風帶著濕潤的草木氣息撲麵而來,讓她滾燙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
自由了。
這個念頭在心中升起,帶著一絲微弱的喜悅,但很快就被更深的不安所取代。她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座在晨曦微光中如同巨獸般蟄伏的黑石鎮,仿佛還能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自己。
她不敢走大路,而是貼著城牆的陰影,一頭紮進了旁邊的山林。
林中光線昏暗,高大的樹木遮蔽了天光,隻有斑駁的光點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腳下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每一次聲響都讓蘇九九的心揪緊一分。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不斷回頭張望,生怕有追兵從身後冒出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雙腿酸軟,肺部像火燒一樣疼痛,她才敢停下來,靠在一棵粗壯的古樹後大口喘息。
安全了,暫時。
她從懷裡掏出用油紙包著的食物。那是一塊在城主府沒舍得吃的靈獸肉乾。兩天前,她還對這些靈果珍饈食不下咽,此刻,這塊肉乾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撕下一小塊,小心地放進嘴裡。肉乾很有嚼勁,蘊含的微弱靈力順著喉嚨滑下,化作一股暖流,讓她冰冷的四肢恢複了些許力氣。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
蘇九九的身體瞬間繃緊,剛放進嘴裡的肉乾也忘了咀嚼。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妖獸?還是……人?
她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從樹乾後望去。
隻見一片開闊的林間空地上,一個穿著青色布衣的年輕男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叢雜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身形清瘦,一頭墨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在腦後。他的側臉輪廓很乾淨,神情專注,手指在觸碰那些花草時,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它們的夢。
他身上沒有玄天宗弟子的淩厲,也沒有黑石鎮魔修的陰鷙。他給人的感覺,就像這山林裡的清風,溫和而寧靜。
蘇九九稍微鬆了口氣,但依舊不敢放鬆警惕。她見過太多偽裝。這個看起來無害的青年,誰知道是不是某個宗門的弟子。
她將自己藏得更深了些,隻露出一雙眼睛,默默觀察。
那青年似乎是在采藥。他從腰間的一個布袋裡取出一把小巧的玉鏟,極其珍重地從一株植物的根部開始挖掘。那是一株通體碧綠、葉片上帶著幾點朱砂般紅點的小草。他挖得很慢,很仔細,儘量不損傷到任何一根須根。
將整株草藥連帶著根部的泥土一同移入一個玉盒後,他才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輕輕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淺笑。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目光隨意地在四周掃了掃。
蘇九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縮回樹後,一動也不敢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她藏身的這棵樹不遠處。
“咦?這裡居然有一株‘凝神花’。”青年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小的驚喜。
蘇九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說的位置,就在自己腳邊。她隻要一動,就會被發現。
她蜷縮著身體,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她能聞到青年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混雜著泥土的氣息,意外地讓人安心。
青年似乎並沒有發現樹後還藏著一個人。他蹲下身,開始用同樣珍視的態度去處理那株“凝神花”。
蘇九九稍稍放下心來。也許等他采完藥走了,自己就可以離開了。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寧靜中,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