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帶他去議事台?”
“他動了星核影子,就該聽一聽巫族的雷聲。”
蕭戰睜眼,天光刺入瞳孔。他仍盤坐在斷魂穀裂口邊,妖師令牌貼在胸口,眉心三粒星辰之砂緩緩沉入識海。後羿站在身側,弓未收,指尖還搭在弦上,目光冷得像北冥的冰。
他沒說話,隻將劍柄轉了半圈,指節因用力泛白。
昨夜那場推演耗得狠。盤古血脈在經脈裡像被砂石磨過,每動一寸都扯出鈍痛。混沌青蓮懸在識海,蓮瓣又落了一片,金鏈虛影勒得更深,連係統都沉寂了,簽到冷卻,獎勵無蹤。
可他知道,不能停。
後羿伸手,一把將他拽起。他踉蹌一步,腳底踩碎一塊星隕殘渣,銀灰粉末簌簌揚起。
“走。”她說,“不周山不會等你養好傷。”
——
不周山裂淵,巫族祖地。
千丈岩台環立如齒,十二根祖巫圖騰柱插在四方,刻滿“魂歸盤古,不入輪回”的古咒。風從深淵下刮上來,帶著地火與岩漿的氣息,吹得火堆劈啪炸響。
蕭戰被帶到議事台中央時,祝融正一掌拍在石案上,震得青銅鼎跳起三寸。
“外人竊取星鬥殘卷,動搖天序,此乃大忌!”他赤發如焰,雙目通紅,“後土,你引他入族地,是想讓天罰降在我們頭上?”
共工站在他身側,手按水紋戰斧,冷聲道:“他一個外族,連巫血都沒有,憑什麼插手星鬥之事?”
台上大巫十有八九怒目而視,唯有後土靜坐主位,玄袍垂地,權杖輕抵石台。
她沒看那些喧嘩的大巫,目光落在蕭戰身上。
他低著頭,手指仍無意識轉著劍柄。
她瞳孔微縮。
這個動作……她見過。
盤古開天時,每逢戰前,他也是這樣,指尖繞著斧柄,一圈,又一圈。
——不是習慣,是血脈深處的烙印。
“夠了。”後土抬手,權杖重重擊地。
轟!
岩台震顫,火堆驟滅,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她起身,玄袍獵獵,聲如雷霆:“他能逆推星軌,動搖星核投影,便是破局之人。你們隻會砸山劈地,誰來破那周天星鬥大陣?”
祝融怒極反笑:“你護他,是因為他長得像——”
“住口!”後土厲喝,權杖指向祝融,“今日議的是戰局,不是私情!”
祝融閉嘴,卻仍瞪著蕭戰,眼中殺意未消。
共工冷哼:“明日再議。若他不能證明價值,逐出祖地。”
後土不語,隻揮手:“散會。”
大巫們陸續離台,腳步沉重,怒氣未平。風卷著火星四起,像一場未熄的戰火。
蕭戰站在原地,沒動。
他知道,自己隻是個外人,一個被利用的棋子。可他不在乎。隻要能撕開天道的口子,他不在乎站在哪一方。
直到一片灰白花瓣從後土袖中滑落,隨風飄向岩台邊緣的石縫。
他不動聲色,走過去,彎腰拾起。
花瓣極輕,觸手如灰燼,卻有一絲微弱的法則波動,滲入指尖。
他心頭一震。
這波動……和混沌青蓮殘瓣共鳴了。
——
夜。
祖巫祭壇。
十二根圖騰柱圍成環形,中央石碑刻著“魂歸盤古”四字,深如刀鑿。地下深處,傳來幽冥血海的低鳴,似有鎖鏈輕響,一聲,又一聲。
後土站在祭壇中央,等他。
蕭戰走來,腳步很輕。傷處還在疼,但他沒皺眉。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恨你?”後土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夜風。
“因為我不是巫。”
“不。”她搖頭,“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天道的棋盤。”
蕭戰抬眼。
“你昨夜說,要一顆一顆拆了它。”她盯著他,“可你知不知道,拆棋盤的人,最後都會變成棋子?”
“我知道。”他聲音低,“可我不在乎。我娘死那晚,火盆滅了,再沒點著。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有些火,得自己燒。”
後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而是一種近乎悲憫的笑。
她抬手,覆上他心口。
掌心一縷灰霧狀氣息滲入,無聲無息。
蕭戰渾身一震。
識海中,生死簿碎片嗡鳴不止,竟自發浮現,映出六道模糊虛影——人間、畜生、餓鬼、修羅、地獄、天界——轉瞬即逝。
“這是……”
“輪回初悟。”她說,“我所知不多,但足以讓你明白——亡靈不是死物,是未歸之魂。它們不該散,不該滅,該有去處。”
蕭戰呼吸一滯。
“你……違了祖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