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指尖還搭在石階邊緣,掌心殘留的微麻感像細雨落在皮膚上,不痛,卻揮之不去。他沒動,也沒抬頭,隻是盯著遠處雲層下一道尚未散儘的血痕——那是昨夜血魔神相崩解時留下的烙印,如今正被天庭的淨化陣法一點點磨去。
青蓮根須早已沉入地底,順著龍脈四散延伸,與崆峒印共鳴的節點悄然布成一張網。這網不顯山露水,卻能捕捉到一絲異常的神念波動。
深夜,南天門外一座廢棄的星官殿裡,燭火未燃,卻有三人盤坐於殘破蒲團之上。一道神識如蛛絲般纏繞在梁柱間,正是接引舊部的一縷分魂。他聲音壓得極低:“……待蕭戰親征黑暗深淵,洪荒空虛,我等便奪混沌青蓮,重立西方淨土!”
旁邊一名散聖輕笑:“那玩意兒真在他體內?不是說隻是傳說?”
“你不懂。”另一人搖頭,“他簽到那天,天地氣運震顫,連鴻鈞殘念都驚了一瞬。混沌青蓮若不在他身,豈會如此?”
“可他剛鎮壓血魔,又有三清撐腰,貿然動手……”
“所以要等。”接引舊部分魂冷聲道,“量劫一起,規則自啟,功德不足者,天道自滅。我們隻需推一把,讓他陷入外戰,內防空虛——那時,便是時機。”
話音落下的刹那,蕭戰閉著的眼皮輕輕一跳。
他聽見了。
不是靠耳朵,而是識海深處那朵青蓮第九瓣微微一顫,將整段對話原封不動地映了出來。他沒立刻反應,甚至連呼吸都沒亂半分。這種事,急不得。
他知道這些人是誰,也知道他們背後站著誰。
那兩個散聖,一個曾在帝俊圍攻妖族時偷偷獻過星圖,另一個則在後土開辟輪回時質疑過“凡魂不該入幽冥”。他們早就不乾淨了,隻是以前藏得好。
而現在,有人把他們推了出來。
“不是蠢。”蕭戰緩緩睜眼,眸光冷得像冰潭,“是有人想讓我動手。”
他抬手,指尖輕輕劃過唇邊,像是在思索什麼。隨即,他將一縷盤古血脈之力注入青蓮根係,讓監聽的觸角更深一層,卻不擾動絲毫地脈流轉。那幾人察覺不到異樣,隻覺得四周安靜如常。
可就在他們散去神念的瞬間,蕭戰心中已記下三個名字。
第一個是接引舊部,第二個是那質疑輪回的散聖,第三個……是剛才說話最謹慎的那個,偏偏他的神念波動中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灰霧——那是鴻鈞殘念特有的痕跡。
“果然。”他低聲笑了笑,“想借我的手清理門戶?再讓天道反噬我?”
他沒動怒,反而覺得有趣。
這些人以為他在明處,其實他才是暗中的眼睛。
正想著,風聲忽起。
通天踏著一道劍光落在淩霄殿前,誅仙劍提在手裡,劍尖滴著一串銀光,像是剛斬過什麼東西。他臉色不太好看,眉心擰成個結:“大哥。”
“嗯。”蕭戰應了一聲,沒回頭。
“我剛截住一個往外傳信的遊魂,問他不說,一劍劈開才看到記憶碎片——有人要搶你那青蓮?”通天聲音拔高了些,“誰給他們的膽子?我現在就殺過去,把這幾個敗類全剁了祭劍!”
他說著就要走,腳步剛抬,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拉住。
蕭戰抬手,青蓮莖稈從袖中一閃而沒,纏住了他的手腕。
“彆。”蕭戰淡淡道,“你現在去,就是替彆人殺人。”
通天猛地回頭:“什麼意思?”
“那三人裡,有兩個早被鴻鈞殘念沾過神魂。”蕭戰終於轉過身,目光直視他,“你以為他們是自己生出的念頭?不,是有人故意讓他們說出來,就等著我看。我要是現在動手,清洗散聖,三清立場動搖,人族、妖族、截教全都跟著亂。”
通天愣了一下,握劍的手緊了緊:“可就這麼放著?”
“不放。”蕭戰嘴角微揚,“我讓他們跳。”
他並指一點虛空,因果律絲線悄然鋪展,卻不針對任何人,而是接入了量劫規則本身。他低聲道:“量劫有個規矩——功德不夠的,撐不過三波衝擊。隻要他們在行動時暴露貪念,天道自會清算。”
通天皺眉:“可萬一他們隱忍呢?”
“不會。”蕭戰搖頭,“貪心的人,等不了太久。他們已經等了幾千年,現在看到機會,一定會動。”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人心比陣法難控,比神通更unpredictabe。”
通天盯著他看了幾息,忽然笑了:“你還留了後手?”
“沒有。”蕭戰坦然,“但我信一件事——人心比陣法難控,比神通更unpredictabe。”
通天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你這話說得……倒真不像個正經天帝。”
笑聲落下,他收劍入鞘,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