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
不,這已經不是山倒,而是天傾。
雷哲呆滯地站在高地之上,猩紅的目光穿過血與火的帷幕,如同一個失魂的木偶,麻木地注視著眼前這片徹底化為屠宰場的地獄。
他的聖輝騎士團,他引以為傲的、代表著人類戰爭藝術結晶的精銳之師,正在被以四種截然不同的、卻又同樣高效、同樣殘酷的方式,成片成片地收割著。
正前方,是織夏軍團那無法阻擋的鋼鐵碾壓。
曾經堅不可摧的盾陣,此刻早已支離破碎,騎士們的血肉與重鎧被那上百對鋒利的節肢一同踩進泥濘的土地裡,連完整的屍首都無法留下。
水下,是娜迦海妖們無聲的死亡絞殺。
殷紅的血水,已經徹底染遍了整條環形水道,偶爾有騎士的殘肢斷臂浮上水麵,又被無情的蛇尾拖拽著,重新沉入那片死寂的深淵。
左翼,是劇毒蠍皇衛霸道絕倫的毀滅風暴。
墨綠色的毒液,如同地獄中噴湧的酸雨,將一切鋼鐵與血肉都腐蝕成滋滋作響的膿水,那刺鼻的惡臭,甚至蓋過了濃鬱的血腥。
右翼,是幽蘭刺客們優雅而又致命的死亡之舞。
粉白色的鬼影在混亂的戰場上忽隱忽現,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名騎士無聲的倒下,他們的喉嚨上,隻留下一道纖細而又優美的血線,仿佛藝術品上唯一的瑕疵。
碾壓,絞殺,腐蝕,切割。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充滿了死亡美學的立體式屠殺。
雷哲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引以為傲的戰陣,他所信奉的聖光,他身為指揮官的榮耀與謀略……
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的蒼白,那麼的可笑,那麼的不堪一擊。
他敗了。
徹徹底底地,敗了。
就在這無儘的絕望與屈辱,即將徹底吞噬他理智的最後一刻。
他的目光,穿過了層層疊疊的混亂戰場,最終,定格在了那個身影之上。
白夜。
他就靜靜地站在遠處,站在那群形態各異、卻都美得不似凡物的“畸形怪物”的簇擁之下。
他毫發無傷。
他神情平靜。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在這片慘烈的戰場上停留片刻,隻是淡漠地、如同神明俯瞰螻蟻般,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裡,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殘忍的快意,隻有純粹的、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般的漠然。
轟!
雷哲腦海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應聲繃斷!
就是他!
就是這個男人!
就是這個五官扭曲、形態醜陋、不該存在於世的“畸形”之源!
是他,用那該死的、褻瀆的審美,聚集了這群同樣醜陋的怪物!
是他,摧毀了自己的一切!
極致的怨毒與絕望,如同黑色的火焰,瞬間從雷哲的眼眶中噴湧而出!
“嗬……嗬嗬……”
他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嘶啞笑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他緩緩地,低頭看了一眼周圍那些部下的屍體。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驚駭的動作。
他鬆開了手中的戰錘,雙手握住了那柄插在身旁、同樣傷痕累累的巨劍。
“吼——!”
一聲充滿了無儘瘋狂與不甘的咆哮,從他那惡鬼般的頭盔之下轟然炸響!
下一秒。
噗嗤!
他猛地將那柄寬厚的巨劍,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從自己胸甲的縫隙之中,完全插入了自己的心臟!
鮮血,順著劍身與鎧甲的縫隙,瘋狂湧出。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痛苦,隻有一種解脫般的、癲狂的快意!
他高高地昂起頭,用儘自己最後的氣力,吟唱起了那段被聖輝教國列為最高禁忌的、源自上古邪神的獻祭禱文!
“以我聖輝之血!”
他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又扭曲,仿佛無數冤魂在他的喉嚨裡同時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