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勞改犯”“晦氣”的議論聲,就算壓得再低,也能飄進她耳朵裡。
眼下唯一沒有對她露出嫌棄神色的人就隻有周青了。
隻是,周青願意和自己組隊嗎?
十分鐘很快就到。
馬保國拿著花名冊點名,每組都報了名字。
最後就剩下周青和林婉兒孤零零地站著。
“沒人跟你們搭夥?”
馬保國皺起眉頭,掃了眼周圍的知青,可沒人應聲。
林婉兒眼圈有些泛紅。
看向周青的眼神裡,滿是求助。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更擔心周青也嫌棄自己,因此也不敢率先開口。
就在林婉兒攥著衣角,手足無措的時候。
周青往前站了一步,聲音清亮:
“馬隊長,我和婉兒一組!”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
知青們都驚訝地看向周青。
放著好好的強壯的知青不搭夥,偏要跟“勞改犯”一組?
還喊得這麼親熱,這小子是不是傻?
馬保國也愣了一下,但隨即趕緊點頭:
“好!就這麼定!周青、婉兒一組,趕緊把名字寫上!”
周青能主動開口,正好省了馬保國不少麻煩。
至於以後上工……先把眼前的事理順了再說。
分組的事剛解決,新的難題又冒了出來——分住處。
九籠寨的空閒屋子本就少,大多是一些土坯房,兩人一間。
可輪到林婉兒時,沒有女知青願意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下。
“我可不和一個勞改犯同住,沾晦氣!”
一直看林婉兒不起的女知青王芳,第一個開口拒絕:
“誰知道她是不是跟她爹一樣的壞分子,夜裡偷東西怎麼辦?”
其他知青也跟著附和。
你一言我一語,把林婉兒說得頭都抬不起來。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咬著嘴唇沒掉下來。
馬保國也急得直撓頭。
這住處要是分不下去,林婉兒總不能睡露天吧?
他想了半天,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著林婉兒說:
“婉兒同誌,寨子西南方向還有間瓦房,是前些年一個遊方老道搭建的,去年老道走了,屋子就空著了。就是……有點破,還有點偏僻,你要是不介意……”
“死過人的屋子?”
林婉兒猛地抬頭,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
她才16歲,打小就怕黑。
更彆說住一間死過人的老房子了。
不說刮風下雨,就是蛇蟲鼠蟻,想想都讓人發怵。
馬保國也沒辦法,歎了口氣:
“這是最後一間空屋了,要不……”
“馬隊長,我和婉兒一起住!”
周青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話一出口,現場徹底炸了鍋!
“男女同居?這也太不像話了!”
“這周青是不是瘋了?就為了個勞改犯,連名聲都不要了?”
“要是被公社知道了,萬一說我們這些知青作風有問題……”
議論聲嗡嗡地圍著兩人轉,連馬保國都嚇了一跳。
趕緊拉著周青往旁邊挪了兩步,壓低聲音說:
“周青,你可彆衝動!這男女住一間屋,傳出去對你倆都不好,尤其婉兒還是個姑娘家,名聲要緊!”
周青回頭看了眼林婉兒。
隻見她站在原地,臉上又紅又白,眼神裡滿是為難,顯然她也在糾結。
“隊長,有規定男女知青不能一起住嗎?”
周青低聲問了馬保國一句。
“那倒沒有,寨子裡結婚的知青也不是沒有,隻是……”
“沒有就行。”
周青咧嘴一笑,隨即完全不在乎周圍的目光,轉頭看向林婉兒:
“婉兒,我不習慣和一些狗眼看人低,又自詡是知識分子的偽君子住一起,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周青說著,在眾知青怒目而視的眼神下,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咱們分裡外間,我住外間,你住裡間,晚上你把房門挿好,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