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長樂宮的寢殿內,暖香氤氳,驅散著秋晨的微寒。
玉真公主端坐在梳妝台前,身著一襲淺碧色綾緞寢衣,墨玉般的長發流瀉滿肩。
鏡中映出的容顏,有著恰到好處的柔弱,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因初醒而蒙著薄霧,眼尾天然一段微紅,我見猶憐。
貼身宮女正手持玉梳,小心翼翼地為她通發,殿內隻聞梳齒劃過發絲的細微聲響。
“殿下,”
宮女動作未停,聲音輕柔,
“奴婢今早去尚食局,聽得一件閒話。
說是昨日,赫連公子和那位靖北王世子似乎起了衝突。”
玉梳在發間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玉真眼波微轉,望向鏡中宮女模糊的倒影:
“靖北王世子和赫連驚鴻?”
她的聲音帶著晨起特有的微啞,卻字字清晰,
“所為何事?”
宮女見引起了主子興趣,忙壓低聲音:
“聽說是……赫連公子綁了靖北王府的人。
李世子親自前去要人,雙方便衝突了起來。”
她頓了頓,聲音更沉,
“據說死了不少人呢,連赫連公子都被嚇的尿褲子了。”
“哦?”
玉真輕輕吸了一口氣,眼底的薄霧瞬間散去,露出底下清亮的光,
“後來呢?”
宮女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後怕:
“後來……自然是驚動了聖駕,赫連公子當場就被革了職,二人在宣室殿跪到半夜才回去呢,”
她小心地觀察著鏡中主子的神色,繼續道:
“李世子也沒討到好,被罰去宗正寺協修玉牒,說是要靜思己過。”
玉真聞言,指尖輕輕撚著梳妝台上的一支碧玉簪,若有所思。
“可知赫連驚鴻綁的是誰?”
宮女搖了搖頭:
“這……奴婢就不知了。隻隱約聽說,是個丫鬟。”
“丫鬟?”玉真輕聲重複。
她不再追問,靜靜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目光漸漸深遠。
良久,她才輕輕開口,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柔婉。
“梳個大方些的發髻,一會備車,去靖北王府,本宮要探望一下世子妃。”
“是。”
宮女輕聲應下,手下動作愈發輕巧仔細,待到最後一支珠釵穩穩簪入發間,鏡中人已是溫婉端莊,無懈可擊。
另一邊,靖北王府的馬車,在皇城牆外停穩。
車簾掀開,李簡彎腰踱步而下。
他今日穿著一身墨青色常服,雖不似朝服莊重,卻更顯其身姿挺拔。
許是起得太早,他站在車轅旁伸了個懶腰,打了哈欠,眼角滲出了些許淚花。
他揉了揉眉心,轉身對七寶和公良北擺了擺手。
“行了,就到這兒吧。
你們先回去,等我下班再來接我。”
七寶抱著一個空書匣,聞言“哦”了一聲。
公良北則上前半步,壓低聲音:
“世子,您身邊不能沒人……”
李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放心吧,這皇城之內,天子腳下,比那裡都安全。”
李簡說完,從腰間取出折扇,慢悠悠地朝著皇城深處踱步而去。
青石鋪就的宮道兩旁,朱牆高聳,琉璃瓦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身著各色官袍的官員們或步履匆匆,或三五成群低聲交談。
不少人都認出了李簡,目光交彙時,神色各異。
李簡卻渾不在意,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閒適笑容,遇見些麵熟或品級較高的官員,便主動頷首致意。
“王大人,早啊。”
“喲,蘇大人,您也這麼早?同苦同苦,都是來點卯應差的。”
“上班,上班,混口飯吃罷了。”
如此信步走了片刻,一座規製嚴整的衙署便映入眼簾,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正是“宗正寺”三個大字。
李簡腳步未停,正要踏上台階,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約莫四十上下的官員便快步從門內迎出,走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臉上堆起熱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
“下官宗正寺主事劉弘,參見世子殿下。”
李簡手中折扇輕合,虛虛一抬,算是回禮,笑容溫和:
“劉主事不必多禮,李某日後在此協修,諸多瑣事,還要勞煩主事。”
“不敢不敢,殿下折煞下官了。”
劉弘連聲道,腰身微躬,側身引路,
“殿下這邊請。”
李簡頷首,隨他步入宗正寺大門。
門內是一處寬敞的庭院,古樹參天,氣氛肅穆。劉弘一邊走,一邊介紹:
“殿下,這邊是譜牒司,專司玉牒修撰與宗室譜籍管理;
那邊是考功司,負責宗室爵祿、賞罰事宜;
再往後是主簿廳,處理日常公文往來……”
言語間,劉弘已將李簡引至一處頗為寬敞的廳堂。
但見其中官吏或伏案疾書,或手持卷宗低聲商討,甚至偶有關於某位遠支宗親俸祿數額的爭論傳來,一派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李簡二人的到來,堂內聲音驟然一靜,官員都紛紛起身,垂手躬身,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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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世子殿下!”
李簡目光掃過眾人,手中折扇再次虛抬,語氣依舊溫和:“諸位不必多禮,請自便。”
眾人這才直起身,但氣氛已不似方才自然,多數人隻是低頭做事,偶爾悄悄抬眼打量這位氣質非凡的世子。
李簡恍若未覺,轉向身旁的劉弘,笑容可掬地問道:
“劉主事,不知需要我做些什麼?李某初來乍到,請主事儘管安排便是。”
劉弘聞言,臉上立刻顯出惶恐之色,連連擺手:
“殿下言重了!您是何等身份,下官豈敢用俗務來叨擾您?不過是借此地清靜,請您暫歇罷了。”
劉弘臉上堆滿恭敬的笑容,側身引向廳堂旁一條安靜的走廊,
“特意為您備了一處僻靜的值房,以免被外間雜音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