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香樓頂層。
此層僅設三間雅閣，分彆以“淩雲”、“觀山”、“攬月”為名。憑欄遠眺，大半個京城的繁華煙雲儘收眼底，乃京城頂尖權貴宴飲之所。
此時淩雲閣內絲竹悅耳，珍饈滿案。
八皇子趙欽祁身著一襲玄底金線繡蟠龍常服，慵懶地靠在主位軟榻上。
“要我說，這次賑災，若非八殿下親臨，穩定大局，調度有方，哪能如此快地安撫民心，恢複秩序？”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子弟舉著酒杯，滿麵紅光地高聲奉承。
立刻有人接口：
“正是！殿下不辭辛勞，深入災民之中，噓寒問暖，此等仁德，實乃萬民之福啊！我等在京城聽聞，都欽佩不已！”
趙欽祁聽著這一浪高過一浪的阿諛之詞，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心中那點陰霾，此刻也被衝散了不少。
他舒服地往後靠了靠，拿起酒杯，故作淡然道：
“行了，都少拍點馬屁。不過是奉父皇之命，辦些分內之事罷了。能讓百姓安穩度日，本皇子也算不負聖望。”
他語氣雖輕，卻帶著毫不掩飾的矜傲。
“殿下過謙了！”
“殿下之功，有目共睹啊……”
趙欽祁頗為受用地端起酒杯，目光慵懶地掃過全場，正準備再說些什麼，視線卻忽然在角落一滯。
他眉頭微蹙，盯著那個方向，臉上露出一絲混雜著不悅和戲謔的神情。
“王爍，”他抬了抬下巴，“你縮在那兒做什麼？腦袋上纏著塊布條，是個什麼新潮造型？"
滿堂賓客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王爍用素布包著頭，與滿室華服格格不入。
王爍被當眾點名，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嘴唇囁嚅著不敢應答。
“嗯？”趙欽祁見他這副模樣，臉上的戲謔淡去，換上了幾分不耐，“問你話呢！啞巴了？”
王爍連忙一拱手：
“殿下明鑒！我這般模樣...實在是羞於啟齒，無顏見人！”
他抬手，指尖顫抖地指向自己包裹嚴實的頭頂，語氣愈發激動：
“昨日在西山獵苑，那靖北王世子李簡，竟無故放箭，射爆了我的發冠，削去了我一片頭發！
我王爍在京城這些年，還從未受過如此欺侮！他這分明是..……”
“哦？”趙欽祁挑了挑眉，身體微微前傾，臉上看不出喜怒，“竟有此事？”
他朝王爍招了招手，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好奇：
“你，近前來。把布拿下來，讓本皇子瞧瞧。”
王爍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掙紮，最終他咬咬牙，上前顫抖著手，一點點解開了纏頭的布巾。
隻見他頭上赫然缺了一塊頭發，露出不規則的光禿頭皮，在周圍烏發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紮眼。
“噗嗤——”
趙欽祁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起初還帶著克製，隨即越看那腦袋越是滑稽，竟演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這腦袋……哈哈哈哈！”
他笑得幾乎直不起腰，手指著王爍的頭頂，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他這一笑，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席間其他人再也憋不住，頓時爆發出陣陣哄堂大笑。整個“淩雲閣”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王爍站在原地，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比昨日被箭矢擦過時還要灼痛。他死死攥著那塊布巾，羞憤得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哈哈哈……呃！”
趙欽祁笑了好一陣，才猛地意識到不妥。他立刻收住笑聲，看著王爍那副無地自容的模樣，以及席間依舊不止的哄笑，臉色一板，猛地一拍桌案！
“砰！”
“笑什麼笑！都給我閉嘴！有什麼好笑的！”
他厲聲喝道，目光狠狠掃過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