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兒聞言,總算鬆了口氣,覺得話題終於回到了安全的軌道上。
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場中被眾人隱隱簇擁的六皇子,緩緩說道:
“六殿下……他在京中確是極受推崇的。
大家都說他容貌、才學、氣度皆是上上之選……”
“哦?比之陳淮如何?”李簡適時插了一句。
舒兒想了想,認真地回答:
“奴婢不懂詩,但聽大家議論,六殿下詩風清麗婉轉,與陳公子的清冷孤高是不同的路數,難分高下。
而且六殿下棋藝、畫技也都有涉獵,都說是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快。”
她頓了頓,繼續道:
“隻要有六殿下出席的場合,那些小姐們都會格外用心打扮,就盼著能得他青眼。
風頭之盛,京裡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李簡看著場中,淡淡點頭:
“嗯,如此人物,難怪連你家小姐都喜歡。”
“是呀,小姐她……”話未說完,猛然頓住。
李簡嘴角幾不可察的一揚。
舒兒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整個世界仿佛在她眼前靜止了一瞬,隨即,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般當頭澆下,讓她渾身發冷,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不是的!世子!不是您想的那樣!”
舒兒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換了稱呼。
她猛地轉過身,情急之下也忘了所有規矩,一雙小手死死拽住了李簡墨色的袖袍。
慌亂迅速布滿她的小臉,急得她眼眶瞬間泛紅:
“小姐她……她隻是欣賞六殿下的詩才!僅僅如此而已!真的!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了!奴婢發誓!奴婢可以用性命發誓!”
她語無倫次地反複強調著,拽著袖子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
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迅速浸濕了衣襟。
“公子!您相信奴婢!小姐她如今心裡隻有您!您千萬彆誤會她!都是奴婢胡說八道!是奴婢該死!”
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巨大的懊悔和恐懼將她徹底淹沒,隻剩下本能地、拚命地想要挽回自己造成的可怕後果。
但是預想中的斥責甚至更可怕的後果並未降臨。
一隻溫熱的手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卻異常輕柔地落在了她劇烈顫抖的背上。
李簡就著她拽住自己袖子的力道,將哭得渾身發軟的小丫鬟輕輕攬入了懷中。
“傻丫頭,你哭什麼?”
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溫和的安撫力量。
舒兒被他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弄懵了,哭聲都頓了一下。
李簡抬手,替她擦拭著她糊了滿臉的淚水和冷汗,語氣裡帶著一絲安撫似的輕鬆:
“好了,不哭了。
我像是那般不講道理,會隨意遷怒的人嗎?”
他這輕柔動作和話語,卻讓舒兒更加不知所措,隻是仰著淚痕斑駁的小臉,茫然又恐懼地看著他。
“奴婢……奴婢怕……怕您生小姐的氣……”
她抽噎著,依舊執著地重複著最深的恐懼。
“不會。”
李簡打斷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他看著她水洗過的眼睛,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說我也清楚。”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平和淡然,悄悄的卸去了她心中最沉重的負擔。
“所以,你哭什麼?傻不傻?”
舒兒仰著淚痕未乾的小臉,眼圈和鼻尖都紅紅的,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她抽噎了一下,帶著濃濃的鼻音,還是有些不確信地小聲問:
“真……真的嗎?公子您……您真的早就知道了?”
看著她這副又怕又懵、還將信將疑的模樣,李簡反而一下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