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馬蹄聲碎,斜陽將金陵城染成血色。威遠鏢局總鏢頭林鎮南攥著那封黑帖,指節泛白。帖上無字,隻畫著七柄倒懸的彎刀。二十年前黃河畔的舊事,到底尋上門來了。
“爹!”林玉燕提著劍闖進書房,鬢邊汗珠未乾,“城西貨棧的鏢旗被人斬了!”
話音未落,管家踉蹌撲入:“總鏢頭!剛到的紅貨...箱子裡裝的儘是紙錢!”
林鎮南喉頭腥甜。十七年前接任總鏢頭時老鏢頭說過:“這行當最怕三樣——雨天走鏢,夜半叩門,還有...”他望著案頭黑帖,那未儘的半句在舌尖滾燙——七煞門的索命帖。
是夜,鏢局演武場火把通明。林鎮南立在丈高的鏢旗下,望著底下百十號鏢師。這些兒郎多數是他親手帶出來的,此刻卻有人眼神閃爍。
“諸位。”他聲音沉如古鐘,“七煞門重現江湖,是衝著我林某人來的。有想另謀高就的,現在便可去賬房支三個月餉銀。”
人群騷動間,忽見個青衫客自牆角陰影走出。此人約莫二十七八,腰間懸著柄鐵劍,劍鞘鏽跡斑斑。
“晚輩沈青河,願助總鏢頭渡此劫難。”
林鎮南眯眼打量。這青年步履輕得像片葉,可每一步都踏在火把明滅的節拍上。更奇的是他右手虎口結著層厚繭,分明是使刀的手。
“沈少俠有何高見?”
“七煞門既要尋仇,必在七日內動手。”沈青河目光掃過人群,“但他們未必知道,總鏢頭手裡還握著件他們更想要的東西。”
這話如冷水入油鍋。林鎮南臉色驟變,右手不自覺按向腰間。那裡藏著半塊青銅虎符,是當年剿滅七煞門時從掌門屍身上取得的信物。此事天地間本不該有第三人知曉。
三更梆響,林玉燕悄悄摸進父親書房。她總覺得那沈青河眼熟,尤其那雙總是半垂著的眼睛——三年前在華山絕頂,那個與她爭奪雪蓮的蒙麵人,就有這樣一雙寒星般的眸子。
她在多寶格暗格裡翻找虎符,卻摸到封泛黃婚書。展開一看,竟是父親與塞外明月山莊主之女的盟約,締約日期恰是二十年前臘月初八——七煞門覆滅那日。
“大小姐在找什麼?”窗外飄來聲音。沈青河不知何時立在院中海棠樹下,肩頭落滿月光。
林玉燕劍尖直指他咽喉:“你究竟是誰?”
青年輕笑,袖中滑出半塊虎符。與林家藏著的半塊拚合,正好組成隻睥睨山林的猛虎。
“二十年前,林總鏢頭與我父親沈千山並稱‘南北雙俠’。”他語聲漸冷,“可他在七煞門地宮得了寶藏圖後,竟在斷龍石落下的刹那,將我父親推回絕境。”
林玉燕連退三步,脊背撞上多寶格。她想起父親書房確有一幅《黃河萬裡圖》,每逢陰雨便取出摩挲,眼中儘是悔恨。
“所以你來報仇?”
“不。”沈青河望向黑沉沉的天際,“七煞門當代門主宇文煞已混入鏢局。我若要報仇,何必等到今日?”
話音未落,東南角馬廄突然火光衝天。十幾道黑影如蝙蝠掠下,當先者使對奇門兵刃,似鉤非鉤,似劍非劍——正是七煞門鎮派絕學“離魂鉤”!
林鎮南揮刀迎敵時,瞥見沈青河的劍法陡然變了。那鏽劍竟使出了沈家“破雲刀法”的殺招“長河落日”,劍光潑灑處,三名七煞門高手喉頭綻血。
“沈賢侄!”林鎮南脫口驚呼,旋即肋下劇痛。替他駕車的啞仆王伯,此刻正將淬毒匕首紮進他腰眼。
“林大哥,彆來無恙?”啞仆聲音忽然清越。易容麵具撕下,露出張縱橫刀疤的臉——正是當年七煞門少主宇文煞!
沈青河劍勢如虹逼退眾人,扶住搖搖欲墜的林鎮南。老鏢頭喘息著掏出個油布包:“去...去孔雀河找謝三娘...”
混亂中,林玉燕看得分明:那油布包分明是父親常年塞在靴底的腳墊!她不及細想,七煞門二煞已左右攻到。姑娘家傳的“回風舞柳劍”使得綿密,卻擋不住對方以命換命的打法。
正當險象環生之際,牆外忽飄來縷洞簫聲。調子古怪得很,似塞外牧歌又似江南小令。七煞門眾人聞聲陣腳大亂,竟互相砍殺起來。
宇文煞麵色鐵青:“明月山莊的‘攝魂簫’!謝三娘這賤人還沒死?”
簫聲愈急,西牆轟然倒塌。月光裡站著個白發老嫗,手持玉簫,眼角雖布滿細紋,那通身氣度卻如姑射仙人。
“宇文少主,彆來無恙。”老嫗輕笑,“當年你在我茶裡下蠱時,可想過老身能活到今日?”
沈青河趁這空隙,已帶著林氏父女躍上鄰屋。他在金陵城七拐八繞,最終鑽進城隍廟供桌下的暗道。這密道竟通向秦淮河底的石室,壁上夜明珠映得滿室生輝。
“現在總該說實話了。”林玉燕劍尖抵著沈青河後心,“你與我父親究竟什麼仇怨?”
重傷的林鎮南忽然劇烈咳嗽,嘔出黑血:“燕兒...他是你異母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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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秘辛如畫卷展開。那時林鎮南與沈千山同闖七煞門地宮,確在最後關頭起了貪念。但推落斷龍石的實是宇文煞之父,林鎮南拚命回救,隻搶出沈千山繈褓中的幼子。為護摯友血脈,他不得不假意投靠七煞門,娶了宇文煞的妹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