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官道儘頭傳來馬蹄聲。馬上是個披著破舊黑鬥篷的漢子,腰間懸著一柄用麻布層層包裹的長刀。風塵仆仆的裝束掩不住他眼中精光,那是經曆過生死淬煉的人才有的眼神。
這漢子在悅來客棧前勒住韁繩,店小二忙不迭迎出來,接過韁繩時瞥見刀柄上刻著的“碧落”二字,手微微一抖。
“客官裡麵請。”
客棧大堂裡坐著三教九流的人物。靠窗的桌子旁,四個鏢師打扮的漢子正低聲議論著近日江湖上的大事;角落裡獨坐的白衣書生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最惹眼的是中間一桌的錦衣公子,身後站著兩名目光銳利的護衛。
黑衣漢子選了張離門最近的桌子,要了一壺燒刀子和二斤牛肉。酒菜上桌,他剛端起酒杯,門外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這次進來的是個女子,身著水綠色勁裝,腰間彆著一對分水刺。她環視大堂,目光在黑衣漢子身上停留片刻,隨即在離他不遠處坐下。
“聽說沒有?青龍會又滅了一個門派。”鏢師那桌傳來壓抑的議論聲。
“崆峒派三百多人,一夜之間全沒了。作孽啊!”
錦衣公子忽然冷笑一聲:“崆峒派自不量力,敢與青龍會為敵,自取滅亡罷了。”
黑衣漢子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頓。
便在此時,門外狂風大作,客棧的燈籠忽明忽暗。等風停時,大堂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這人一身灰衣,麵容普通得讓人過目即忘,唯獨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灰衣人徑直走向黑衣漢子:“可是‘碧落刀’傅雲深傅大俠?”
黑衣漢子放下酒杯:“大俠不敢當,正是在下。”
“青龍會左使,司馬無痕。”灰衣人微微頷首,“奉會主之命,請傅大俠交出碧落刀。”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碧落刀與黃泉刀乃是武林中流傳百年的神兵,據說雙刀合璧可得無敵於天下的武功。二十年前雙刀隨它們的主人一同失蹤,沒想到今日重現江湖。
傅雲深緩緩起身:“若我不交呢?”
司馬無痕歎了口氣:“那傅大俠恐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話音未落,那錦衣公子突然拍案而起:“青龍會也太過囂張!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強取豪奪麼?”他身後的兩名護衛同時拔劍。
司馬無痕頭也不回,反手一揮,兩點寒星閃過,兩名護衛應聲倒地,喉頭各插著一枚透骨釘。錦衣公子臉色煞白,跌坐回椅子上。
綠衣女子忽然輕笑:“早就聽說青龍會左使的‘流星趕月’暗器功夫獨步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司馬無痕這才轉頭看她:“姑娘是?”
“南海玉蛟幫,蘇清漪。”
司馬無痕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玉蛟幫也要蹚這渾水?”
蘇清漪嫣然一笑:“路見不平罷了。”
傅雲深突然開口:“蘇姑娘好意心領,但這是傅某與青龍會的私怨,不必牽連他人。”
他解下腰間長刀,層層麻布落下,露出一柄造型古樸的刀。刀身泛著淡淡的碧光,仿佛凝聚了九天之上的清氣。
“想要碧落刀,先問過傅某手中的刀。”
司馬無痕眼中精光暴漲,身形一晃,已到傅雲深麵前。二人瞬間交手十餘招,刀風劍氣震得四周桌椅紛紛碎裂。圍觀眾人慌忙後退,讓出一片空地。
傅雲深的刀法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帶著風雷之勢;司馬無痕的身法卻如鬼魅,總能於間不容發之際避開刀鋒,同時出手攻向傅雲深要害。
蘇清漪忽然叫道:“小心他的袖中劍!”
話音未落,司馬無痕袖中突然刺出一柄短劍,直取傅雲深咽喉。傅雲深急退,刀鋒回轉,堪堪架住這一劍。但司馬無痕左手又打出三枚透骨釘,分取傅雲深上中下三路。
便在此時,一道銀光閃過,三枚透骨釘被儘數擊落。蘇清漪手持分水刺,站在傅雲深身側:“看來今天這渾水,我是蹚定了。”
司馬無痕冷哼一聲:“既然如此,就送你們一同上路。”
他正要再出手,客棧外突然傳來一聲長嘯。這嘯聲初聽尚在遠處,轉眼間已到近前,聲若龍吟,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嘯聲未落,一個青衫人已站在客棧門口。這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麵容清臒,腰間也懸著一柄用麻布包裹的長刀。
青衫人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傅雲深手中的碧落刀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司馬無痕臉色微變:“‘黃泉客’謝長風?”
謝長風微微頷首:“司馬左使,久違了。”
“謝大俠也是為碧落刀而來?”
謝長風搖頭:“我為解惑而來。”他看向傅雲深,“傅賢侄,可否借一步說話?”
司馬無痕冷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他袖中突然射出一支響箭,箭矢破空,發出尖銳的嘯聲。不過片刻,客棧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數十名黑衣武士將客棧團團圍住。
謝長風歎了口氣:“司馬左使既然執意要留客,謝某隻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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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下腰間長刀,麻布落下,露出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刀,刀身隱隱泛著黃芒,與碧落刀的清光形成鮮明對比。
司馬無痕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旋即冷笑道:“碧落黃泉雙刀今日齊聚,正好一網打儘!”
他一聲令下,黑衣武士蜂擁而入。
傅雲深與謝長風對視一眼,突然雙刀齊出。碧光黃芒交織成一片光網,衝在前麵的黑衣武士頓時倒下一片。更奇特的是,雙刀似乎彼此呼應,刀勢相輔相成,威力何止倍增。
蘇清漪也不甘示弱,分水刺化作兩道銀虹,專攻敵人下盤。她身法靈動,在黑衣武士中穿梭自如,所過之處必有人倒地。
司馬無痕眼見手下傷亡慘重,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圓球,往地上一摔。頓時濃煙彌漫,煙霧中夾雜著刺鼻的氣味。
“毒煙!閉氣!”謝長風喝道。
待煙霧散去,司馬無痕已不見蹤影,隻剩下滿地呻吟的黑衣武士。
傅雲深收刀入鞘,向謝長風躬身一禮:“多謝謝前輩相助。”
謝長風還禮:“賢侄不必客氣。此地不宜久留,青龍會不會善罷甘休。”
三人連夜離開悅來客棧,向西行了百餘裡,在一處荒廢的山神廟中歇腳。
篝火旁,謝長風凝視著跳動的火焰,緩緩道:“傅賢侄,你可知我與你師父的淵源?”
傅雲深搖頭:“師父從未提起。”
“二十年前,我與你師父傅青雲是結義兄弟。”謝長風語出驚人,“我們一同得到碧落黃泉雙刀,一同鑽研刀法,在江湖上並稱‘碧落黃泉’,形影不離。”
蘇清漪好奇地問:“那後來為何反目成仇?”
謝長風苦笑:“誰說我們反目了?”
傅雲深愣住:“可是江湖傳言...”
“江湖傳言,二十年前我與你師父為爭奪雙刀之首反目成仇,在雁蕩山頂決戰,雙雙墜崖身亡。”謝長風眼中閃過痛楚之色,“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罷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箋:“這是你師父臨終前留給你的信,看了便知。”
傅雲深接過信,越看臉色越是凝重。原來二十年前,傅青雲和謝長風偶然得知了一個驚天秘密:當朝太師趙無極暗中組建青龍會,意圖篡位。二人搜集證據時被趙無極發覺,遭到追殺。為保全證據和雙刀,他們假造決鬥墜崖的假象,實則暗中繼續調查。
傅青雲隱姓埋名,將傅雲深撫養成人,傳授武藝;謝長風則遠走塞外,暗中聯絡反對趙無極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