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站西牆爬山虎轉作赭紅色時,七歲的李月竹踮腳夠著晾衣繩上的被麵。她辮梢的藍頭繩突然鬆脫,棉線在秋風裡劃出個漩渦紋,正落在李小滿的算盤珠上。八歲男孩正蹲在石階擺弄顧昭明送的九連環,銅環相擊聲裡忽然混進聲鈴響——小妹手腕新戴的銀鐲內側,竟鏨著與父親羅盤相同的二十八宿圖。
祠堂後院的晾曬場騰起細雪似的棉絮。李玄策踩著竹梯修補穀倉破洞,掌心被竹篾劃出的血珠落在倉板縫隙,竟凝成個"卍"字符。十歲少年回頭時,看見七歲妹妹舉著繡繃追蝴蝶,絹布上的回紋針腳突然纏住弟弟的銀鈴鐺——三股絲線絞成的結繩紋,與糧站新到棉包的封簽暗記如出一轍。
寒露當夜,李月竹枕著的蕎麥殼沙沙作響。她摸到枕芯縫著片靛藍碎布,布角繡的並蒂蓮突然紮手——花蕊處綴著的金珠,分明是母親臨終前含在口中的那枚。七歲女娃赤腳跑向二哥房間,布片在月光下顯出水漬般的紋路,正與李小滿拓印的沉船龍鱗吻合。
江灘蘆葦蕩鋪滿白霜的清晨,三兄妹的腳印在薄冰上織成蛛網。李月竹忽然指著冰麵:"小滿哥的鈴鐺印!"八歲男孩腕間銀鈴凍在冰裡,凹陷處積著藍瑩瑩的冰晶,細看竟是顧氏商船特有的靛青染料。李玄策用柴刀撬冰時,十歲少年的虎口震出血,血珠滾進冰裂紋,拚出半幅《漕運堪輿圖》。
祠堂耳房傳來織機聲。老周教七歲女娃理蠶絲,七枚銀鐲擦過絲絛,在晨光裡抖落細碎金粉。李小滿趴窗欞偷看,見小妹指間銀梭突然轉向,絲線在繃架上織出個北鬥七星陣——與父親那半塊殘碑背麵的星象圖分毫不差。窗紙破洞處漏進的風,把蠶絲吹成二十年前沉船帆索的絞纏模樣。
霜降正午,糧站曬場堆起金字塔狀的棉包。李月竹鑽進縫隙捉迷藏,辮梢藍頭繩勾住捆包的麻繩結。七歲女娃掙紮時扯散繩結,十二股麻線垂落的形狀,竟與顧昭明傘骨排列的樣式相同。十歲的李玄策趕來解救,發現麻繩斷口處沾著靛青色粉末——與弟弟鈴鐺裡凍住的冰晶色澤一致。
子時梆聲裹著江霧漫進祠堂。七歲的李月竹突然坐起,夢遊般摸向供案後的壁畫。她指尖劃過夜巡圖裡某個船工腰帶,那截靛藍布條竟真被扯下半寸——背麵用朱砂寫著"螟蛉"二字,墨跡新鮮得能蹭紅小妹的指甲蓋。暗處傳來算珠碰撞聲,李小滿抱著紫檀算盤倚在柱後,八歲孩童的瞳仁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金色。
顧昭明送來重陽糕那日,七歲女娃咬到了硬物。吐在手心的棗核釘沾著糖霜,釘帽處的回紋與母親妝奩暗格的雕花嚴絲合縫。十歲的李玄策突然想起什麼,翻出糧站賬簿對照——某頁邊角被小妹糖漬洇開的數字,竟與父親水文筆記裡的暗礁坐標完全一致。
寒衣節燒紙船時,江心突然騰起三尺高的浪花。李月竹攥著的紙元寶被風卷走,錫箔在浪尖展開成完整船帆形狀。八歲的李小滿突然拽住兄長衣袖:"大哥看!水裡有人在擺算盤!"波光粼粼處,二十顆檀木珠浮沉成兩列,正是顧氏賬簿遺失的那筆雙桅船貨單數目。七歲女娃腕間銀鐲突然炸裂,碎片在青石板上拚出個殘缺的"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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