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秋汛漫過三號碼頭鐵閘時,李玄策正蹲在防汛沙袋上搓麻繩。堿水泡爛的繩結裡嵌著半片墨魚骨,每搓一下都溢出氰化鈉的杏仁味。上遊漂來的爛菜葉在纜樁間打轉,忽地纏住截斷的日本封條——那抹猩紅色在濁浪裡時隱時現,像極了去年張彩鳳表鏈甩出的血痕。
李月竹在紡織廠晾布場追捕脫線的坯布,十指被堿水灼得發紅。染缸蒸騰的霧氣裡,王主任的鱷魚皮鞋聲從倉庫方向碾來,鞋跟沾著的墨魚骨粉在水泥地上拖出航海圖的等高線。她佯裝彎腰撿線頭,瞥見主任褲管下露出半截浪琴表鏈,金屬搭扣處鏽跡形狀酷似虹口碼頭鉛封缺口。
方清墨抱著保溫桶擠上渡輪,江風掀開桶蓋時堿味刺鼻。船老大突然猛打舵輪,桶裡醃的脆蘿卜撞上艙壁,汁水在木板上洇出黃浦江支流走向。她蹲身擦拭時,發現某條儘頭粘著半片勞力士表鏈齒輪——與李月竹上個月在坯布夾層發現的完全一致。
周衛國押運的貨輪在吳淞口拋錨,船底纏滿墨綠色的江藻。他攥著德迅工牌撬開鏽蝕的貨艙鎖,黴味裡混著三號碼頭防汛沙袋的堿水氣息。成捆的確良布料下,整箱浪琴表零件正隨著江浪搖晃,表盤背麵上城廢料科的鋼印在昏暗中泛著幽光。
暴雨突降時,李玄策在閘口發現防汛麻繩被人割斷。粗糲的斷口處殘留著墨魚骨粉,順著水流方向望去,王主任正撐著黑傘與船老大耳語。傘骨投下的陰影裡,船老大腕間勞力士閃爍的微光,與確良布料包裹的走私表零件如出一轍。
李月竹在染坊後巷撞見張彩鳳往堿水池傾倒墨魚骨粉。沸騰的堿水突然泛起血沫,將骨粉衝成航海圖的經緯網格。她假裝失手打翻靛藍染料桶,濃稠的藍色液體吞沒了正在成型的坐標——其中某個交彙點正指向哥哥值守的三號碼頭防汛閘。
方清墨的渡輪在風浪中靠岸時,船老大突然攥住她手腕:姑娘的醃蘿卜汁,倒是像極了拆船廠的防鏽漆。他指甲縫裡的墨魚骨粉簌簌落進保溫桶,在堿水裡凝成微型龍門吊的形狀。對岸貨輪汽笛長鳴的刹那,那具鐵家夥突然在漣漪中傾倒,抓鬥正砸向黃浦江某處暗礁。
周衛國在貨艙底層摸到防水油布包裹的賬本,鋼筆水在潮氣裡暈染成張彩鳳的浪琴表鏈紋路。突然整船貨物移位,確良布料裹挾著表零件轟然坍塌。他在縫隙間瞥見船體鋼板接縫處的補丁——修補手法與五十六章節走私船完全一致。
李月竹連夜拆解瑕疵坯布,在真絲襯裡夾層發現半張潮黴的航海圖。堿水浸泡的圖紙上,吳淞口暗礁標記正滲出血絲,將1997的鋼印日期泡脹成模糊的墨團。窗外閃電劈亮晾布場的瞬間,她看見王主任的黑傘掠過染缸,傘尖滴落的堿水在地麵蝕出虹口碼頭集裝箱編號。
李玄策徹夜加固閘口時,江麵漂來成片的墨魚骨。這些慘白的碎骨在防汛探照燈下組成船隊陣列,領航的赫然是張彩鳳丟失的浪琴表鏈。他俯身打撈時,防水手電筒光束掃過對岸貨輪,甲板陰影裡周衛國的德迅工牌正反射著冷冽的微光。
秋雨綿延的清晨,方清墨在渡口發現船老大換上了鱷魚皮鞋。鞋尖沾著的防汛沙粒隨步伐灑落,在積水裡排列成墨魚骨航海圖缺失的坐標。她跟著水痕拐進巷口,忽然聽見頭頂晾衣繩上的工裝褲在風裡晃蕩——那抹熟悉的靛藍色,正與李玄策防汛服上的補丁嚴絲合縫。
周衛國在晨霧中跟蹤疤臉人至拆船廠,生鏽的龍門吊抓鬥裡積滿堿水。疤臉人突然用德迅工牌舀水痛飲,工牌邊緣在晨光下顯出新刻的1997字樣。遠處傳來防汛警報聲時,積水的抓鬥突然傾覆,堿水裹著墨魚骨粉衝向下遊,在沙灘上畫出完整的走私航線圖。
正午驕陽曬裂防汛沙袋時,李玄策在閘口淤泥裡挖出整串浪琴表鏈。金屬搭扣的磨損痕跡,與李月竹坯布夾層發現的表鏈齒輪完美契合。他抬頭望向對岸貨輪,甲板上的周衛國正將德迅工牌舉過頭頂——那抹銅綠色反光穿過黃浦江的霧氣,恰似五年前老謝搪瓷缸底沉積的茶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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