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把棉紡廠的防汛沙袋泡成了青黑色囊腫。李月竹的鱷魚皮靴碾過檔案室積水，鞋跟卡進地磚縫裡——那是老廠長當年用淘汰的提花機零件澆築的防潮層。
海關緝私科的車在廠門口。李玄策將青銅鎮紙壓在辭職信上，鎮紙底部安全生產的銘文恰好截斷窗外的警燈紅光。他腕表秒針卡著防汛警報器的節奏跳動，每一聲都震落牆縫裡的青銅粉。
李月竹的鉑金戒指突然在鑄鐵檔案櫃上刮出《紡織女工謠》的旋律。她扯開第三排防潮櫃，拽出用防汛帳篷包裹的賬本：去年給克孜爾石窟捐的恒溫設備，用的是這批青銅器的拍賣款。賬本扉頁夾著女工們按滿紅手印的請願書，現在把我送進去，明天全廠三千人就去市政府討飯！
暴雨擊打著新安裝的廢氣處理塔，不鏽鋼管道裡傳來莫高窟襯紙的沙沙聲。李玄策的紫外線燈掃過防汛物資簽收單，2003年的墨跡突然顯影出蘇富比拍賣編號：你鎖骨上的北鬥七星刺青，燈光聚焦在她領口，和地下文物倉庫的通風管道完全重合。
李月竹突然癡笑起來。她解開工裝服銅紐扣，露出激光雕刻在胸口的廠徽：非典那年老廠長怎麼死的？汗珠順著饕餮紋滾落，他咳著血把真賬本藏進防汛警報器，說經緯可錯，人心不能斷線
窗外閃電劈開雲層，刹那的慘白照亮檔案櫃夾層裡的青玉算盤。李玄策抓起消防斧劈向牆角，安全生產標兵的錦旗應聲撕裂，藏在夾層裡的瑞士銀行密鑰叮當落地——那是用淘汰的提花機針頭改造的文物倉庫鎖具。
現在簽字，這些錢還能走防汛專款賬戶退回。他踩住滾向排水口的青銅密鑰，海關的人隻認報關單，不認二十年前的請願書。
李月竹的鑽石耳釘突然迸裂，碎鑽在防汛值班表上劃出北鬥七星。她顫抖的指尖觸到老廠長遺物箱裡的鎢鋼梭子，那上麵還沾著1998年荊江大堤的泥腥氣：當年你舉報采購科時，王會計吊死在清花車間的棉紗堆裡......
雷暴引發的停電讓檔案室陷入漆黑。黑暗中傳來青銅鎮紙挪動的悶響，李月竹脖頸上的防汛哨發出瀕死的嗚咽。當應急燈重新亮起時，辭職信上的簽名正被混著青銅粉的雨水暈染，筆跡扭曲如提花機斷掉的經線。
錢今晚就走防汛專款通道退回。李玄策撕碎瑞士銀行密鑰，碎屑飄進正在自燃的文物拍賣圖錄，但地下倉庫的北魏佛像......
已經在去大英博物館的集裝箱裡。李月竹突然用防汛哨的銀鏈纏住他手腕，鏈子上的1998年防汛勳章灼得人發燙，混在出口歐盟的提花窗簾布裡，海關x光機分不清絹布和壁畫襯紙。
警笛聲突然轉向，朝著碼頭方向呼嘯而去。李玄策的腕表秒針終於掙脫警報器的節奏，他抓起老廠長留下的青玉算盤砸向通風管道，翡翠算珠在管壁彈射出克孜爾石窟的坐標：給你三天時間處理倉庫。
李月竹的鱷魚皮靴突然碾住他腳背，鞋跟旋出防汛沙袋特有的黴斑：我的好哥哥，當年父親把青銅鎮紙傳給你的時候......她蘸著唾沫抹過辭職信簽名，墨跡突然顯影出三日後飛往開羅的機票信息，有沒有說過鎮紙底部的銘文能打開廠史陳列室保險櫃？
暴雨在此時突然停歇。李玄策望著窗外正在卸載的集裝箱，某個印著敦煌研究院標誌的木箱正滲出靛藍色染料——那是用女工們的圍裙改製的文物緩衝層。他喉結滾動著咽下防汛警報器殘留的電流聲：明天日出前，我要看到保險櫃裡的防汛專款賬本。
當第一縷晨光刺穿廢氣處理塔時，李月竹正用防汛勳章刮去鎖骨上的刺青。染著丹蔻的指甲每刮一次，北鬥七星就有一顆化作青銅粉飄向通風口。在倉庫深處，北魏佛像的鎏金正在被女工們熟練地塗上防鏽漆，準備混進出口敘利亞的抗震帳篷貨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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