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八的機關食堂飄著花椒油熗鍋的香氣，白熾燈管在蒸汽裡暈出毛茸茸的光圈。廚師老趙的銅勺在鐵鍋邊沿敲出梆子調，案板上五枚開元通寶在陽光下泛著青綠，這是他特意跑潘家園淘來的厭勝錢。
李局，三鮮餡兒給您單煮的。老趙把搪瓷盆推過窗口時，油漬斑駁的玻璃映出李玄策眼角的細紋。餃子沉進骨湯的刹那，五枚銅錢在盆底撞出清脆的叮當聲，驚得隔壁桌收餐盤的保潔阿姨手一抖，雞毛撣子掃過牆上的集體照，撣灰的軌跡恰好指向甘肅臨洮方向。
張崇邦嚼著蒜瓣湊過來：老趙頭又搞封建迷信...話沒說完就被林青踹了小腿。他們看著局長用豁口的搪瓷勺撈起銅錢，那些帶著銅鏽的開元通寶在熱湯裡旋轉，像極了五個月前在阿拉山口見過的電磁渦旋。
戰國青銅範下午三點到。林青壓低聲音，手指在桌下比劃劍形。走廊傳來搬運工裝卸檔案箱的悶響，二十七個貼著標簽的箱子正被搬往地下三層的熔鑄室。最底層的箱子裡，李玄策那枚帶芯片的工作證正壓著半卷《鬼穀子》竹簡，熱敏油墨在恒溫箱裡逐漸顯影，倒計時數字像蝌蚪遊過青篾。
交接儀式比原計劃提前了四十八小時。當國安部特派員捧來鎏金聘書時，李玄策正將工作證嵌入青銅劍範。1600c的坩堝映亮他眉骨上的灼傷，液態銅裹著芯片流入範腔的瞬間，監控屏幕上的國安係統突然集體刷新密鑰——那柄尚未成型的青銅劍，此刻已與全國七十三處靈異檔案庫完成量子糾纏。
火候到了。老鑄劍師用火鉗夾出劍坯，淬火池騰起的白霧裡浮現出若隱若現的雲雷紋。特派員眼角跳了跳，他認出那些紋路與李玄策舊製服肩章如出一轍。
散夥飯吃到華燈初上時，林青在更衣室堵住正在換便裝的老上司。她將拇指按在《鬼穀子》竹簡某處，熱敏油墨遇熱顯出一行小楷：子時三刻，西直門立交橋第三泄水孔。李玄策剛要開口，窗外突然炸響煙花，除夕夜的第一顆火樹銀花映得竹簡上的倒計時歸零。
大年三十的綠皮火車擠滿返鄉客，李玄策蜷在硬座角落啃涼透的燒餅。女兒發來的彩信照片裡，加州理工學院的實驗室玻璃映出個穿唐裝的背影，那人左手的六指輪廓讓他心臟漏跳一拍——二十五年了，那個在打撈沉船時失蹤的父親，竟在女兒導師的倒影裡重現。
女兒舉著煙花棒撲進懷裡的刹那，李玄策聞到她發梢的檀香味與記憶中的父親如出一轍。老屋炕桌上，妻子默默拆掉新製服肩章，將雲雷紋繡進手織毛衣。當春晚主持人開始倒數時，女兒突然打開星空投影儀：我們教授說這種星圖能照出時光褶皺...
藍紫色的光斑掃過斑駁年畫，李玄策鬢角的白發在銀河投影裡格外刺目。女兒指尖停在天狼星方位：教授讓我轉告您，北鬥斟酒，南鬥添壽...她腕間的加州理工紀念表突然開始逆時針跳動，日期定格在1983年4月23日——正是李長庚失蹤那天的黃昏。
屋外風雪呼嘯著卷過晾衣繩，那件繡著雲雷紋的毛衣在月光下泛起青銅光澤。李玄策摸出女兒送的強光手電，光束穿透窗花冰淩的瞬間，他看見父親當年帶的羅盤正在玻璃反光裡轉動，盤麵鎏金刻度指向女兒腕表顯示的1983年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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