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鈔機的轟鳴震得李長庚耳膜發顫,他扶了扶印著德意誌銀行技術顧問的胸牌,指甲縫裡的青銅鏽在熒光燈下泛著幽光。成捆的德國馬克在傳送帶上列隊赴死,油墨味混著防彈玻璃的冷冽,在金庫穹頂凝成淡青色霧靄。
漢斯,給新來的講講壓力機。監工叼著雪茄,煙灰落在李長庚遞上的操作手冊上,燙穿了防偽線熱熔參數那頁。德國工程師咕噥著扳動液壓閥,凹版印刷機的鋼輥碾過歐元樣鈔,在李長庚視網膜上烙下九宮格的殘影。
李長庚佯裝擦拭鏡片,樹脂鏡架內側的微型放大鏡正對焦馬克防偽線。那些細如發絲的金線上,隱約浮動著渤海沉船打撈的青銅器紋路。他摸向工具包裡的魯班尺,尺端銅釘突然吸附在鋼輥側麵——這是祖傳厭勝術中量金斷煞的征兆。
見鬼!碎鈔機又卡住了!傳送帶驟停,成堆馬克像被斬首的蛇群般抽搐。李長庚搶先抄起檢修錘,錘頭包著的鹿皮裡縫著1983年沉船的船釘碎片。當他敲擊刀盤時,碎鈔機深處傳來龍骨斷裂般的悶響,三片青銅殘片從馬克堆裡滑出,拚成魯班鎖的部件。
漢斯擦拭著汗津津的禿頂:這機器最近總吃進奇怪東西...話音未落,李長庚的檢修錘已撬開防偽線封裝機。他指節輕顫著將微縮膠片塞入金線夾層,膠片基材是用女兒乳牙研磨的骨粉壓製,在紫外燈下會顯影出《魯班厭勝疏》的星宿圖。
金庫溫控係統突然報警,李長庚的後頸汗毛豎立——這是祖父臨終前教他的術。他假裝調試凹版壓力機,袖口滑落的朱砂粉滲入油墨槽,歐元邊緣的鳶尾花紋頓時扭曲成八卦坎位。當液壓值攀升至88兆帕,鋼輥上的九宮格壓痕突然引發局部負壓,防彈玻璃內側凝結的霜花竟拚出甲骨文的二字。
濕度超標!啟動除濕程序!警衛的皮靴聲在走廊回蕩。李長庚縮進監控盲區,工具包裡的司南劇烈震顫,青銅勺柄指向碎鈔機吞入的船釘殘片。他摸出祖傳的厭勝錢,錢孔穿著的紅繩突然繃斷,繩頭沾著的渤海藻類在金庫地板上爬出洛書軌跡。
對講機突然爆出刺啦雜音,警衛隊長狠狠拍打設備:這破信號...自打新年鐘聲敲響就...李長庚的耳鼓卻捕捉到《魯班書》殘篇的吟誦聲,那是用膠東方言念的千斤閘咒,字句間隙夾雜著女兒三歲時的囈語。他虎口發麻,想起二十四年前救生筏上,妻子臨終前用血在船舷畫的鎮海符。
李,過來搭把手!漢斯的叫喊裹挾著液壓油腥氣。李長庚貓腰鑽進壓力機底部,防偽線封裝機的激光束掃過他腕表鏡麵,表盤下的微雕羅盤突然投射出雙魚玉佩紋樣。當他用魯班尺卡住傳動齒輪時,尺身上的二十八宿刻度亮起磷光,在歐元水印區映出渤海灣潮汐漲落圖。
溫控顯示屏的數據流突然靜止,李長庚瞥見濕度曲線峰值與1983年海難的浪高周期完全吻合。他齒縫滲出鹹腥——是今晨特意含服的渤海鹽水,此刻正與金庫水霧中的鹽晶共振。防彈玻璃上的霜花開始流動,甲骨文字的一捺突然穿透玻璃,在他手背灼出青煙。
碎鈔機轟然重啟,李長庚趁機將船釘殘片塞進馬克捆。當殘片觸及防偽線中的骨粉膠片時,金庫所有監控屏幕突然閃出女兒百日宴的畫麵。漢斯揉著眼睛嘟囔:這破電路...李長庚卻看見女兒手中的撥浪鼓,鼓麵繪著的北鬥七星正與壓力機九宮格重疊。
2001避鋼...警衛隊長念出玻璃上的水霧字跡,槍套金屬扣突然迸出火星。李長庚的懷表鏈應聲而斷,表蓋內側的鏡片將激光束折射向碎鈔機,1983年的船釘在火光中熔成液態,滲入歐元防偽線的金箔夾層。
警報聲中,李長庚最後瞥見溫控係統的曆史記錄——濕度波動曲線完美複刻了昨夜渤海灣的潮汐。對講機雜音裡的《魯班書》咒語突然清晰,他聽出那是妻子在海難當夜,抱著女兒哼唱的膠東漁謠。當新年鐘聲穿透三十米厚的地堡,第一張嵌著微縮膠片的歐元樣鈔正好壓印完成,邊緣九宮格的位亮起血光,映出金庫穹頂的厭勝錢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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