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策蹲在祖宅配電箱前，警用強光手電咬在嘴裡。1995年女兒出生那年換的保險絲盒上，積著層油灰，他用袖口蹭了蹭，露出丙子年重修的刻痕。電線杆上蹲著的野貓突然炸毛，警務通手機掛著的平安符晃了晃——那是妻子在城隍廟求的，紅繩已經褪成褐色。
爸！三相電相位不對！李念墨的聲音從供桌底下傳來，十二歲的小姑娘整個人鑽進配電櫃，運動鞋後跟還粘著學校小賣部賣的泡泡糖。她舉著萬用表探針，表盤上跳動的數字突然定格成1222，正是她的生日。
閣樓地板咯吱作響，李玄策抬頭看見堂妹李月竹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樓梯。這位在市疾控中心工作的姑姑，此刻正捧著個鏽跡斑斑的青銅匣，匣子縫裡滲出海水腥氣。83年打撈沉船時封存的物件，她指甲摳了摳匣蓋的珊瑚結塊，今天突然出現在我辦公室。
李念墨從配電櫃鑽出來，羽絨服蹭了滿背蜘蛛網。她踮腳要看青銅匣，掛在脖子上的學生證卻甩到李月竹手腕上——那是用妻子縫的生肖掛繩係著的，紅繩小豬的鼻子已經磨禿了。
戌時三刻，祠堂東牆。
小陳警官舉著新配發的警務通，屏幕藍光照亮牆根青苔。他剛把數據線接上1965年的電閘，突然被電得原地蹦起，警帽滾到供桌底下。這他娘的是220伏？他揉著手腕罵了句方言，卻見李念墨正趴在地上，用圓珠筆往作業本上抄電表數字。
陳叔你看！小姑娘把本子舉過頭頂，數學作業的田字格上，電壓值連起來是個北鬥勺柄。她羽絨服口袋裡滑出半塊桃酥，碎渣掉進閘刀縫隙，銅片突然迸出青紫色火花。
李玄策一把扯過女兒後領，警用皮革手套被電弧灼出焦痕。他正要訓斥，卻見李月竹手裡的青銅匣嗡嗡震動，匣蓋彈開時，1997年香港回歸紀念郵票的背膠居然還未乾透。三枚裹著海藻的銅錢滾落，在青磚地上擺出等邊三角形。
要出大事。李月竹突然捂住後頸，那裡的危月燕胎記正泛著熒藍。她白大褂口袋裡掉出個諾基亞手機，1999年款的綠色屏幕自動亮起，像素組成的危月燕星圖與銅錢位置重合。
亥時初，閣樓機房。
李念墨盤腿坐在五鬥櫃上，小口啃著桃酥看父親操作老電腦。indos98的啟動音嚇得她縮脖子，作業本從膝蓋滑落，露出明天要交的數學練習題。當3.5英寸軟盤插進驅動器時，她突然指著屏幕：爸！這個autocad圖層是上周剛建的！
李玄策握著鼠標的手一顫。圖紙上標注的祖墳改造日期確實是1965年，但修改記錄裡赫然留著2008年2月10日的操作痕跡——正是三天前他們第一次探查祖宅的日子。機箱風扇突然狂轉，吹飛了李念墨擱在顯示器頂端的鉛筆盒，卡通橡皮滾到李月竹腳邊。
墨墨，你爺爺留的包裹單呢？李月竹彎腰撿橡皮時，後頸胎記擦過李念墨的學生證。小姑娘從書包夾層掏出泛黃的郵單，1995年12月22日的收件人簽名處，印著枚帶北鬥紋路的指紋。
青銅匣突然發出嘯叫，三枚銅錢騰空而起。李念墨撲過去抓，銅錢卻擦著她馬尾辮梢飛過，穩穩嵌入祖墳圖紙標注的天地人三才位。供桌上的蠟燭齊刷刷熄滅，警務通手機自動撥出視頻通話，1999年的聊天室界麵在雪花屏中浮現。
子夜，祖宅後院。
李玄策掄起鐵鍬挖開排水渠，腐殖土裡混著女兒掉落的彩虹糖紙。當戊辰年封的青磚露出時，李念墨突然拽他褲腿：爸！白蟻在寫字！強光手電照過去，蟲群組成的倒計時牌顯示71天6小時，最末端的數字正隨著秒針跳動消減。
小陳警官舉著的警用記錄儀突然黑屏，改用女兒淘汰的翻蓋手機錄像。鏡頭裡，李月竹的影子正在被白蟻啃噬，而本人卻渾然不覺地讀著irc聊天室滾動的亂碼。她突然指著手機，爸的賬號在發汶川坐標！
李念墨踮腳要看，運動鞋踩進泥坑差點滑倒。李玄策單手拎住女兒後領，另一隻手摸出懷表——表盤上的北鬥七星與倒計時重合，妻子塞進表蓋的念墨滿月照正在發燙。他忽然想起產房停電那晚，新生兒監護儀也顯示過同樣的倒計時。
用這個！李月竹拋來卷《人民日報》，2008年2月11日的頭版頭條恰好蓋住蟲群。當三枚銅錢被報紙裹住時，祖宅所有玻璃窗同時炸裂，李念墨藏在筆袋裡的錄音筆自動播放英語課文，磁帶雜音中混著李長庚的歎息：丙子年錯，戊子年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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