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液態青銅漫過icu的窗欞，方清墨望著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光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素圈婚戒。李玄策的睫毛在呼吸麵罩下微微顫動，仿佛在夢中追逐著什麼，呼吸機導管突然映出青銅觥的紋路，那些饕餮紋正隨著他胸膛起伏緩緩遊動。
老李...她將掌心貼在冰涼的監護儀外殼上，突然發現自己的倒影裡混著個穿白大褂的虛影——那人手裡握著的不是聽診器，分明是半截青銅量尺。正要轉頭查看，女兒念墨突然在陪護床上翻了個身，七巧板從被窩裡滑落，在月光下拚成詭異的幾何圖形。
窗外傳來夜梟啼叫，方清墨看見玻璃上的霧氣正凝結成父親實驗室的分子式。她突然抓起婚戒在窗上刻劃，鑽石在玻璃表麵犁出幽藍火花，晨露沿著p的刻痕滲出，竟在窗台蜿蜒成1997年父親實驗筆記裡的鋇銅化合物配比。
媽媽看！念墨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十三歲少女的手指泛著青銅光澤。她將七巧板拋向空中，紫色三角板穿透床頭櫃的蘋果——果肉斷麵裡露出1995年的老黃曆，而黃銅色的梯形板正將月光折射成香港回歸倒計時牌的模樣。
方清墨的羊水突然泛起漣漪注：此處為記憶閃回）。1995年冬日的記憶洶湧而至，她看見產房暖氣片上結著冰花，呼吸間白霧在監護儀屏幕凝成青銅器投影。當年接生的張護士端著器械盤走近，不鏽鋼托盤突然浮現出女兒生辰的甲骨文刻辭。
爸爸在玩捉迷藏。念墨將最後一塊七巧板按進虛空，克萊因瓶的結構在空氣中顯形。呼吸機導管上的青銅紋路突然活過來，變成細小的青銅蛇鑽進李玄策的鼻腔。方清墨撲過去時，婚戒突然灼燒手指，鑽石裡迸發的強光將病房照得雪亮——
光暈中浮現出1995年12月22日的雪夜：新生兒啼哭穿透產房玻璃，窗外的雪片在觸地瞬間化為青銅沙粒。她清晰記得當時李玄策軍裝第三個紐扣脫落，那銅扣在保溫箱燈光下滾動的軌跡，竟與此刻懸浮的七巧板旋轉軌跡完全重合。
清墨...彆碰青銅...病床上的李玄策突然抽搐，心電波形變成殷商甲骨文的筆畫。懸浮的七巧板開始瘋狂旋轉，將床頭櫃上的搪瓷缸絞成青銅碎屑，那些碎片落地時竟拚出念墨周歲時的腳印，每個趾紋裡都嵌著斯坦福實驗室的放射性標記。
方清墨的旗袍下擺突然滲出青綠色液體，十三年前破羊水的記憶與當下重疊。她顫抖著摸向腹中早已不存在的生命，指尖觸到的卻是冰涼的青銅觚——那分明是父親實驗室裡失蹤的編號s37文物，內壁還刻著1995年12月22日0317的產房時鐘。
媽媽冷。念墨赤腳跳下床，足印在瓷磚上烙出青銅卦象。懸浮的金屬器械突然聚合成青銅晷儀，投影在牆上的晷針正指向他們婚禮那天的吉時。方清墨突然看清晷盤上的刻度——每個時辰標記都是不同年齡的念墨，最末端的亥時位置蜷縮著當年產房裡的青銅胎兒。
呼吸機的報警聲撕破幻象，方清墨看見李玄策的軍裝正在量子化。第三個紐扣的位置浮現出嬰兒拳頭大小的黑洞，正將病房裡的光線吞噬殆儘。她發瘋似的扯開丈夫病號服，發現他心口紋著青銅璿璣圖——那分明是1995年自己繡在孩子繈褓上的圖案。
時空錨點...她突然想起父親醉酒時的囈語，腹部的幻痛突然真實起來。念墨的七巧板克萊因瓶開始倒轉，將病房的氧氣管道擰成麻花狀。在金屬扭曲的尖嘯聲中，方清墨看見窗玻璃上的化學方程式正在重組，晨露彙成的鋇銅溶液滲入地磚縫隙，竟在瓷磚下勾勒出1995年產房平麵圖。
李玄策的心電圖突然平穩如青銅器銘文，他睜開眼的瞬間，病房所有懸浮物轟然墜落。念墨撲進母親懷裡的刹那，方清墨看見女兒後頸浮現出青銅卦象——那正是父親實驗室保險櫃上的紋樣，而保險櫃裡鎖著的，是1997年香港回歸夜莫名出現的青銅胎兒ct影像。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方清墨抬頭望見窗外飄過熟悉的油紙傘。傘骨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泛著熒光的鋇鹽溶液，在地麵彙成箭頭指向護士站。當她衝過去時，發現電子病曆屏保變成了1995年12月22日的監控畫麵：自己正抱著新生女兒微笑，而保溫箱玻璃的反光裡，李玄策軍裝第三顆紐扣正滲出青綠色液體。
輪回開始了...她轉身時撞進丈夫的懷抱。李玄策不知何時拔掉了呼吸管，軍裝領口敞著，心口的青銅璿璣圖正在吸收月光。他們身後的念墨又睡熟了，七巧板在月光下拚出完整的克萊因瓶結構，瓶口正對著方清墨曾經孕育生命的腹部，隱約可見1995年的青銅胎兒在記憶裡書寫甲骨文。
當夜梟第三次啼叫時，病房所有的青銅元素突然消隱。方清墨卻摸到枕頭下的硬物——那是半塊染血的繈褓碎片，刺繡的璿璣圖缺了角，斷線處綴著父親實驗室的鋇銅結晶。李玄策的作戰手表在寂靜中突然走動，表盤玻璃映出的卻不是數字，而是青銅晷儀上漸漸重合的母女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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