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消毒水味漫進板房時,李玄策正往手腕纏第五圈麻繩。青城山老道送的藥繩浸過三十六味草藥,此刻隔著防護服都能聞到蒼術混著冰片的苦香。他望著牆角那個蠶繭狀的藤編容器,恍惚看見妻子在都江堰廢墟采藥的白大褂衣角。
李工,該進繭了。助手小趙捧著銅盆進來,盆底沉著幾塊帶螺旋紋的翡翠原石。水光晃動間,李玄策突然想起半月前妻子在電話裡的爭吵:你眼裡隻有這些破石頭!當時緬甸礦場的視頻通話突然中斷,翡翠礦脈的斷層裡滲出暗紅血絲。
藤繭內壁鋪著曬乾的艾草,李玄策蜷身躺下時,聽見細碎的爆裂聲。小趙點燃懸在頂部的藥香塔,青煙順著繭殼縫隙滲進來。他望著手腕上妻子送的翡翠平安扣,眼前忽然漫開大片白光——這不是煙霧,是都江堰小學廢墟的水泥板在烈日下反光。
全息投影般的畫麵裡,妻子正蹲在斷梁邊采集混凝土樣本。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卡著半粒碎石,那是他們蜜月時在麗江淘的雪花銀戒指。李玄策想喊她當心頭頂鬆動的預製板,喉嚨卻被藥煙嗆得發不出聲。妻子突然轉頭望向虛空,鬢角汗珠滾落處,水泥碎屑竟自動聚成個螺旋紋圖案。
緬甸急電!繭外傳來小趙變調的叫喊。李玄策掙紮著要起身,藤蔓突然收緊將他困在原處。他眼睜睜看著妻子身後的廢墟升起灰霧,那霧裡隱約有礦工揮舞的鶴嘴鋤,鋤尖鑿在翡翠原石上迸出的火星,竟與混凝土碎屑的螺旋紋完全重合。
小趙攥著電報衝進板房時,踢翻了泡著翡翠的銅盆。浸過藥水的石塊在地麵滾動,留下的水漬顯出一串緬甸文密碼。這是礦場背屍人世代相傳的暗號,用淘金時的鶴嘴鋤鑿痕表示險情。他慌忙抓起光譜儀擦拭鏡頭,鍍膜上的灰塵在晨光裡顯出納米級的細紋——那不是什麼汙漬,是放大千倍後呈現的字篆書。
李工!礦洞岩畫出現新圖騰!小趙撲到藤繭前,透過縫隙塞進張描紅紙。李玄策在嗆人的藥煙裡辨認紙上的紋樣,這哪是古緬人的壁畫,分明是妻子采集的混凝土樣本在顯微鏡下的裂紋走向。他腕間的平安扣突然發燙,翡翠內部的棉絮詭異地流動起來,形成與螺旋紋相反的渦流。
臨時指揮部那邊傳來爭吵聲,幾個專家堅持要調走光譜儀去檢測賑災物資。小趙死死抱著儀器蹲在牆角,鏡片後的眼睛通紅。他記得三天前搬運這台機器時,有個戴孝的婦人往底座塞了塊帶血絲的翡翠碎料,當時還以為是不小心卡進去的碎石。
藤繭內的藥香愈發濃烈,李玄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妻子在廢墟間奔跑,身後追逐的卻不是餘震揚起的粉塵,而是緬甸礦洞裡漫出的血霧。那些霧氣纏繞在她手中的樣本袋上,凝結成冰晶狀的螺旋紋。遠處救援隊的橙色旗幟在風裡卷動,旗麵褶皺竟與翡翠切麵的層疊紋路如出一轍。
找到了!小趙突然用指甲刮下鏡頭邊緣的鍍膜。放大千倍的字在晨光裡泛著虹彩,每一筆轉折都暗合青城山道觀的辟邪符咒。他顫抖著摸出礦場送來的翡翠原石,切麵上的螺旋紋在特定角度下,竟是由無數個微縮的字拚成。
藤繭突然劇烈搖晃,李玄策腕間的麻繩齊齊崩斷。他滾落出來時,懷裡的平安扣正巧撞上描紅紙,翡翠與朱砂印拓重疊的瞬間,指揮部地圖上的汶川震區輪廓突然發光——那蜿蜒的裂穀走向,分明是放大萬倍的翡翠生長紋。
你們看!小趙舉著光譜儀衝進來,鏡頭對準窗外盤旋的救援直升機。旋翼攪動的氣流中,晨霧凝結成螺旋狀雲紋,與緬甸礦場傳來的圖騰完全一致。某個正在裝卸藥品的誌願者突然跌倒,紙箱裡滾出的抗生素玻璃瓶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光斑,每一片光斑裡都跳動著納米級的卦象。
李玄策抓起衛星電話要撥往緬甸,聽筒裡卻先傳來沙沙的電流聲。他聽見妻子在廢墟中的喘息,混著礦工們用鶴嘴鋤敲擊岩壁的節奏。某個瞬間,兩種聲音突然同步,混凝土碎裂聲與翡翠崩裂聲在耳膜上共振出古老的歌謠。
是《安土地訣》!青城山老道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道袍上還沾著草藥渣。他指尖拂過描紅紙上的螺旋紋,朱砂印跡突然流動起來,在紙麵彙成八卦陣圖。有人在借地質變動養玉魄,震波就是他們催動玉脈生長的鼓點。
小趙突然想起什麼,翻出地震前三天的光譜記錄。月光透過臨時板房的塑料窗,那些光影波紋在圖紙上連起來,竟是翡翠礦脈的剖麵圖。他後背沁出冷汗,那晚值班時聽見的奇怪敲擊聲,原來不是器械故障,是地層深處傳來的琢玉聲。
夜色漸深時,李玄策獨自坐在堆滿數據的帳篷裡。妻子采樣的混凝土碎塊就擺在手邊,在台燈下泛著幽幽綠光。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平安扣貼在碎石表麵,翡翠內部的棉絮突然活過來般遊動,在戒麵投射出微縮的緬甸礦洞立體圖。
某個戴鬥笠的礦工背影在圖中一閃而過,那人腰間彆的不是礦燈,分明是柄刻滿卦象的青銅尺。李玄策湊近細看時,帳篷外突然刮進一陣腥風,緬甸電報上的密碼字符被吹散在地,排列成妻子在廢墟中奔跑的連續剪影。
遠處傳來法器的清鳴,青城山老道開始布陣。小趙抱著光譜儀縮在角落,鏡頭不知何時對準了自己瞳孔——在放大千倍的視野裡,他的虹膜紋路正緩緩扭動,逐漸形成與翡翠切麵相同的螺旋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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