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山河誓無聲(2008年6月17日)_金蘭厭勝劫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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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山河誓無聲(2008年6月17日)(1 / 1)

六月的四川盆地,如同在蒸籠裡燜了太久,空氣沉悶得能擰出水來。鉛灰色的雲層沉沉地壓在斷裂的岷山群峰之上,壓得人透不過氣。漢旺鎮,這個一個月前還流淌著岷江支流淙淙水聲、飄散著花椒與煙火氣的安寧小鎮,如今隻剩下大地的累累傷痕與無處不在的石灰氣味在雨前悶熱的空氣裡浮動。廣場中心,那坍塌過半的鐘樓遺址無聲矗立,斷裂的鐘臂永遠凝固在14點28分,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巨大傷疤,在無聲的天空下,無言地訴說著那場撕裂了無數生活的滔天巨震。

2008年6月17日,國家公祭日。

下午兩點五十分,醞釀已久的陰雲終於承受不住水汽的重壓。豆大的雨點驟然砸落,迅疾得幾乎不給任何預兆,眨眼間就連成密不透風的白茫茫水幕,傾盆潑向這片飽受蹂躪的土地。雨點沉重地敲打著斷壁殘垣的灰白碎礫,砸在積水窪地,渾濁的泥漿四濺,沾濕了肅立人群早已被淚水浸透一遍又一遍的褲腳和鞋麵。空氣冰冷滯澀,混雜著雨水的清冽、濃重的泥腥以及尚未散儘的生命哀傷。一把把被狂風吹得變形扭曲的黑傘,在鐘樓遺址周圍沉默地聚攏成一片壓抑的森林。傘下的每一張臉孔,都刻著相似的苦痛痕跡,卻在苦痛的深處又頑強地透露出劫後餘生的堅韌。視線所及,泥濘的黑傘彙成無聲的海洋,肅穆得令人窒息。

李玄策立在臨時搭起的、被雨水徹底浸透成深褐色的簡易木台上,手中緊握著一卷已被細雨濡濕得微微沉重的宣紙祭文。他今天特意換了一身莊重的深灰色粗布衣衫,但冰冷的雨水依舊毫無阻擋地打透了他的半邊身體,濕重的布料沉甸甸地貼著他的肌膚,寒氣針一樣地鑽進骨頭縫裡。他卻站得比身後那半截尚未完全崩塌的鐘樓斷柱還要筆直。雨水沿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淌下,滑過瘦削的顴骨。

“……痛巴蜀之崩傾兮,悲黎民之遭殃。怨山河之失語兮,歎生靈之悲愴……”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穿透密集的雨簾,帶著一種沉鬱頓挫的韻律,每一個字都像是飽浸了雨水的重錘,狠狠敲擊在在場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鼓之上。

就在他身旁三步之外,一把大黑傘努力地撐開一片小小的庇護所。傘下,方清墨挺立著單薄的脊背。她一身素淨的靛藍布裙,長發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鬆鬆挽著,幾縷早已被雨水打濕的碎發貼在蒼白透明的臉頰上。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完全沉浸在悲愴中,清澈而專注的目光時而在丈夫誦讀時沉痛的麵龐上停留,時而投向腳下這片傷痕累累的大地,仿佛在捕捉著某種無聲的信息。她那隻空閒的右手,在寬大的袖口裡緊攥著一個小小的、閃著金屬冷光的儀器盒。

“……哀我同胞,罹此酷刑。天地為之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當李玄策誦讀到這一句時,聲音裡的金石之音似乎有瞬間的凝滯。幾乎無人察覺地,他握著祭文卷軸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劇烈抽搐了一下!指腹深處,一股奇異而尖銳的酸麻驟然炸開,如同被無形的針驟然刺透骨髓,瞬間席卷全身。腳下的泥土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微弱的、沉悶的空洞回響,像是沉重的鼓皮被壓至極限時發出的震顫餘音,轉瞬即逝,卻又真實得讓人心悸。

“玄策……”方清墨幾乎在同時向前微傾了半步,聲音被洶湧的悲慟浪潮淹沒,隻有她自己能聽見這瞬間的低喚。她的左手下意識地伸了過去,用微涼的指尖,在那短暫一瞬,輕輕拂去李玄策手背上幾滴積聚的雨水——一個隻有妻子才會做的、細微而自然的動作。她清澈的眼眸深處,銳利的關切瞬間壓過了哀傷。

“啊——!”一聲飽含無儘思念與絕望的撕裂般哀嚎猛地撞碎了雨幕的封鎖。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終於被這祭文的字字泣血徹底擊垮了心防,轟然跪倒在冰冷泥濘的地上,布滿裂口和老繭的雙手瘋狂地抓撓著濕滑的瓦礫:“我的娃啊…我的娃兒你在哪兒喲…讓娘再看你一眼啊……”這絕望的哭喊如同投入寂靜深潭的石子,瞬間引爆了鬱積的悲慟火山。

更大的嚎啕聲隨之四起,此起彼伏。更多的人撲向冰冷的廢墟,額頭無助地磕向硬石,手掌拍打著絕望的大地,仿佛要用這最原始的痛楚,喚醒沉睡在地脈深處的親人。暴雨無情地衝刷著淚水和嘶吼,天地間隻剩下那撕心裂肺的呼喚在絕望地回蕩。

“……今以薄酒兮,薦此微忱;願逝者安息兮,佑我生民……”李玄策強行穩住嗓音,努力繼續念誦,胸膛裡的那顆心卻已被警鐘狠狠擂響。方才指尖那股尖銳的酸麻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像無數冰冷的絲線纏繞上來,伴隨著風雨聲,在他感知的深處攪起混亂的漩渦。他眼角的餘光下意識地掃向身邊的妻子。

方清墨的臉色在昏沉雨光下顯得更加蒼白。她那隻緊握著儀器盒的右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起驚人的青白色。就在李玄策穩住心神繼續念誦的刹那,一陣陡然加劇的穿堂風發出怪異的呼嘯聲,猛地從斷牆裂隙間狂卷而出!李玄策手中的那卷宣紙祭文,如同被無形的鬼魅攫住,“嘩啦”一聲掙脫了他的掌控,帶著濕透的重量,卻詭異地向上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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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心!”

方清墨驚聲低呼,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向前傾撲。她本能地伸開一直緊握著儀器盒的右手,試圖去接那翻飛卷曲的紙頁——然而撲了個空。令人驚異的是,就在她伸出去的手掌翻開的瞬間,那方隻有半個巴掌大的精密銀灰色盒子,如同受到某種召喚,屏幕驟然亮起幽微冷光。屏幕上,一個刺眼的、邊緣異常清晰的巨大深黑色環形空洞赫然顯現,如同一個懸浮的、深不見底的冰冷深淵,正盤踞在這片廢墟之下數百米的黑暗深處!

“這…!”方清墨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冰冷的泥水嗆進喉嚨。那空洞的位置…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反饋…絕不可能是任何意義上的地質餘波!強烈的危機感如冰錐刺骨。

她根本來不及細看,因為那張濕透的祭文已經被狂風裹挾著、打著旋兒,狠狠拍在幾步外一堵傾斜未倒的斷牆基座上。白紙黑字糊滿泥漿,唯有一處被濕泥沾汙較少的地方,竟清晰地露出了幾筆未完成的勾勒——那是方清墨方才擔心丈夫淋透,下意識伸手去幫他拂雨時,袖中攜帶的繪圖鉛筆尖無意中蹭上的!寥寥數筆,竟勾勒出幾段蒼勁虯結的梅樹枝乾,遒勁有力,如同飽經風霜的老骨!

然而此刻,風更急雨更猛。那些微弱的筆痕被雨水迅速衝刷、洇開,墨色混合著泥水,隻留下幾抹淒楚模糊的殘痕,倔強又脆弱地貼著冰冷的斷石,像極了被摧殘但終究未曾消散的誓言。

儀器屏幕上刺眼的數據符號在冷雨裡無聲閃爍,巨大的黑色空洞紋絲不動地散發著致命的信號。方清墨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猛地抬頭看向丈夫。儀器冰冷的微光映亮了她眼中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急迫——“不是餘震,玄策!”

李玄策在她驚呼出口之前,目光早已死死鎖定了那堵斷牆下的泥沼。就在祭文被拍落的位置附近,積水渾濁泥濘。他一步踏入那片窪地,腳下踩上去的感覺卻極其怪異!看似厚實覆蓋著浮泥瓦礫的地基斷層,幾步之後竟顯出一種虛浮的回饋感,仿佛踩在了內部被掏空、隻剩一層空鼓薄皮包裹的沙袋上。每一次落腳,腳下深處都會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可聞的虛空震顫回音!

他猛地釘在原地,泥水沒過腳踝,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從腳底直鑽入心臟。冷汗,不同於冰冷的雨水,第一次無法抑製地從額角涔涔滲出,混雜著雨水流下他緊繃僵硬的下頜線條。那份源於指端、源於深土的驚悸,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地透過泥水刺穿了他!這絕非餘震!方清墨儀器上那個冰冷空洞的警告,與他腳下這詭異的虛空感,形成了致命的呼應!

“嗚嗚……媽的發卡……埋泥裡冷……”一個怯怯的、細弱蚊蚋的童音突然在震天的悲號中微弱地響起。一個被父親緊緊箍在胸前的小女孩,大約五六歲,掙紮著從小臉蒼白痛苦的父親懷裡探出頭來,空洞卻執著的大眼睛,穿透迷蒙的雨霧和攢動的人群,直直地望向李玄策立足的那片詭異的虛浮泥沼。她伸出滿是細小傷口的臟臟小手,指向那片泥濘:“爸,媽媽的蝴蝶發卡……埋在那麼冷的泥水裡……她好冷……”孩子的淚在眼裡打轉,懵懂中的絕望如同最尖銳的刺,恰恰刺中了那片連精密儀器也難言其狀的虛空死寂。

不遠處,一個穿著褪色舊軍裝、須發皆被雨水打得透濕黏在臉上的老農,手中拄著一根浸透了泥水愈發沉重的樹枝,佝僂著背,茫然又痛苦地離開了放聲慟哭的人群。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水中跋涉,竟也停在了那片被方清墨盯著的儀器所標注、李玄策親身踩出異樣的泥沼邊緣幾尺之外。老人渾濁失焦的目光似乎漫無目的,枯裂的嘴唇卻無意識地翕動著:“邪門…邪門得很哩……早上俺來這疙瘩給娃兒燒過紙……”他無意識地用沉重的樹枝末端戳了戳泥沼邊緣一處相對乾硬些的地皮,發出一種怪異的“噗噗”的空洞悶響,“就覺著……這地皮底下……跟著了涼打擺子似的…空得心慌!沒下雨前,”他喃喃著,滿是溝壑的臉上帶著一種驚悸的迷惑,“俺眼睜睜瞅著,有好幾隻煞白煞白的蝴蝶……從那層軟皮子底下鑽出來,晃晃悠悠,都朝……”他茫然地抬手指向西南方那被厚重雨幕完全吞沒的綿延群山,“……朝那九頂山飛哩……白乎乎一片……”

白蝶?西南山的九頂群山?!

這不尋常的景象,如同兩道裹挾著冰霜的警兆,瞬間貫入並肩而立的李方二人心神深處!李玄策猛地抬眼與妻子的視線在空中碰撞。方清墨的臉色在儀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幾近透明,她的眼底不再是擔憂,而是化為近乎冰冷的震驚與確認——儀器中那片巨大的黑色空洞、丈夫腳下深層的虛空回響、老人絮語中破泥而出的詭異白蝶,以及它們一致的指向!所有的碎片驟然拚合,指向一個遠超預期的恐怖事實!

風勢在悲愴彌漫的廣場上愈發狂暴,雨幕如同傾斜的瀑布,寒意刺透骨髓。李玄策清楚地感覺到腳下那無形的虛空觸感正在擴大、蠕動、蔓延,如同深埋地底的巨大異獸,正發出無聲卻冰冷噬人的歎息。他下意識地向身旁伸出手,掌心緊緊握住了方清墨冰冷而微微發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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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同心,重生於此!”無數疲憊而沙啞的聲音在震天慟哭和狂瀉暴雨的間隙裡彙成微弱卻執拗的暗流,倔強地回應著祭文最後的詞句,仿佛從地底最深處掙紮出來的回響。

公祭儀式在暮色徹底吞噬天光、雨勢依舊沒有絲毫減弱跡象的時刻沉重地走向結束。傘下的黑潮開始緩慢地湧動,帶著一身刻骨的悲慟、雨水和泥濘,沉重地,一步步,在灰白的廢墟間挪動、散去。深陷泥濘的大地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腳印凹坑。

李玄策沒有動。

方清墨沒有動。

她的手腕,還被丈夫那在冰冷風雨中依舊帶著堅定暖意的手掌握著。

兩人隔著幾步的冷雨和漫天悲聲殘留的淒涼,目光穿透腳下層層泥濘瓦礫,死死釘向同一個方向——西南!在厚重如鉛鐵、翻滾湧動的雨簾濃霧後方,隻隱約勾勒出一抹凝重如墨的起伏輪廓,那是九頂山脈連綿的山巒。整座山脈沉默地矗立在混沌天地之間,如同吞噬萬物的遠古巨獸,唯有更高的峰頂區域,似乎盤旋著一團凝固不散的、深重得連最狂暴的雨水也無法擊散的濃稠死寂陰雲。那雲層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紫色,凝滯不動,透出令人骨髓都在發顫的凶譎氣息。

冰冷刺骨的穿堂風撕扯著兩人早已濕透的衣襟,帶來漢旺廢墟特有的濕冷、石灰味和殘存的血腥氣息。在這舉國同悲、山川嗚咽的一刻,無人看見他們眼中無聲燃燒的火焰,那是一種深沉的、刻骨的恐懼與責任交纏而生的急迫,如同被這場百年不遇的冰雨反複澆淋的炭火,不但未熄,反而在內裡燒得更旺、更深——在這片山河失語、舉國哀泣的土地之下,一場無形無影、寂靜無聲的災變之潮,如同潛伏億萬年的地脈幽魂被那場巨震驚醒,無聲地撕裂了一個通往深淵的裂口,正洶湧地撕開更深層的、難以想象的決堤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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