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息未定,放在桌角的加密衛星電話屏幕突然亮起,發出低低的震動蜂鳴。屏幕上跳出女兒李念墨的頭像,背景是加州淩晨時分特有的深邃夜色,以及她公寓窗外舊金山灣區星星點點的燈火。
李玄策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狂跳的心,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手指微顫地按下了接聽鍵。
“爸!”李念墨清亮而帶著一絲熬夜沙啞的聲音立刻從萬裡之外傳來,帶著穿透時空的急切。屏幕裡,她年輕的麵龐有些蒼白,眼瞼下方帶著明顯的青黑,但那雙遺傳自父親的銳利眼睛卻亮得驚人,緊緊盯著攝像頭,“加州時間淩晨三點,但我必須立刻告訴您!那個符號!我找到源頭了!”
她語速飛快,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如飛,旁邊幾個屏幕上滾動著令人眼花繚亂的代碼流和複雜的數據模型。一份加密郵件的截圖被放大推到屏幕中央。郵件內容晦澀,夾雜著大量商業術語,但最刺眼的,是郵件落款處一個手繪的、極其詭異的符號:?——兩條首尾相銜、扭曲盤繞的蛇,形成一個充滿邪異感的無限循環。蛇眼處,用極細的筆觸點成了猩紅的兩點。
“我最初以為是某種加密圖騰或者商業暗標,”李念墨的指尖重重地點在蛇形符號上,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但用我們自己開發的‘星圖’能量場模擬軟件跑了幾十遍,結合斯坦福那邊一個冷門數據庫裡關於古代厭勝術的殘篇記載…爸,這東西有極強的能量指向性!它像是一個…一個定位信標,或者…能量聚合的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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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手指在鍵盤上敲下幾個指令。屏幕上的雙蛇符號瞬間被分解、重構,無數代表能量波動的彩色線條從符號中心輻射狀擴散出去,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動態地交織、彙聚。最終,這些能量線詭異地集中指向了幾個坐標點。
“看這裡!”李念墨將坐標點放大,旁邊自動標注出對應的現實位置,“能量彙聚最強的三個點:汶川核心震區、發改委上月發布油價調整令的辦公地、還有…北京,國家體育場‘鳥巢’的核心結構點!”
李念墨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坐標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玄策的心上。
鳥巢!奧運開幕式的核心!一股冰冷的戰栗瞬間沿著李玄策的脊椎竄遍全身,剛才夢境中血墨漫延的恐怖景象與眼前屏幕上指向國家心臟的能量錨點詭異地重疊在一起。那雙蛇銜尾的符號,仿佛正隔著太平洋,對著他吐出陰冷的信子。
“收件人名單呢?”李玄策的聲音異常沙啞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
“篩選出來了!”李念墨顯然早有準備,另一個屏幕立刻列出十幾個名字和關聯公司,“大部分是參與奧運基建和物流的供應商,背景盤根錯節。但最核心、也最隱蔽的一個加密地址,經過多層跳轉,最終指向…”她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才吐出那個名字,“‘寰宇璀璨’煙火技術集團——本次奧運會開閉幕式主煙花供應商!”
轟隆——!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四川盆地鉛灰色的雨幕,瞬間將陰暗的證物室照得亮如白晝,隨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沒。幾秒鐘後,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在低垂的雲層中炸響,仿佛天穹都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巨大的聲浪裹挾著雨水的濕氣,穿透簡易板房的牆壁,震得桌上的文件和證物都微微顫動。
慘白的光影在李玄策棱角分明的臉上急速掠過,照亮了他眼中驟然凝聚的風暴——震驚、憤怒、徹骨的冰冷,還有一絲終於抓住毒蛇七寸的決絕。閃電的光亮中,桌上那份寫著“李竹”簽名的十年前舊文件,那冰冷屏幕裡扭曲的雙蛇符號?,以及女兒口中吐出的“寰宇璀璨”和“鳥巢”,如同無數破碎的鏡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拚湊在一起,映照出一個巨大而猙獰的陰謀輪廓。
這陰謀的絲線,竟在十年前1998年)就已悄然織就,纏繞著妹妹月竹的過往,滲透進今日的災後重建,更將毒牙,伸向了即將點燃奧運聖火的鳥巢穹頂之下!
電話那頭,李念墨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驚了一下,聲音裡多了一絲擔憂:“爸?您那邊…”
“我沒事。”李玄策打斷她,聲音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冷硬,但那冷硬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熔岩。他俯身,撿起地上那支摔落的舊鋼筆。冰冷的金屬外殼沾著地上的微塵,握在手心,沉甸甸的,仿佛握著一把即將出鞘的刀。筆尖在剛才的摔落中微微彎曲,形成一個倔強的弧度。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十年前的工會簽收單上,落在那個刺眼的“李竹”簽名上。妹妹當年被迫簽下這個名字時,是怎樣的恐懼和絕望?這個名字,又曾為誰,打開了通向深淵的大門?
手指收緊,鋼筆冰冷的觸感直抵神經末梢。他拿起桌上一支紅色證物標記筆,動作緩慢而沉重,一筆一劃,在那個“李竹”簽名的上方,清晰地寫下了三個字:
李月竹。
紅得刺目,如同凝固的血,也如同一個遲來的、無聲的宣告。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對著電話,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聲音不高,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穿透萬裡電波和窗外的風雨:
“念墨,盯死‘寰宇璀璨’!所有與其關聯的物流鏈、資金流、人員動向,尤其是進入鳥巢的通道!一納米級的異常都不能放過!啟用最高權限,我要在四十八小時內,看到這份名單上每一個人的底褲是什麼顏色!鳥巢內部所有結構點的能量場實時監測數據,同步給我!”
“明白!爸,您千萬小心!”李念墨的聲音無比鄭重。
電話掛斷,屏幕暗了下去。證物室裡隻剩下窗外風雨的嗚咽和白熾燈單調的電流聲。李玄策獨自站在堆積如山的卷宗和冰冷的證物箱中間,身影被燈光拉得細長,投射在身後掛著的巨幅災區地圖和北京奧運場館分布圖上。那三個被紅筆圈出的坐標——汶川、發改委、鳥巢——在地圖上形成一個猙獰的三角,如同雙蛇銜尾的符號,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冰冷潮濕的風裹挾著密集的雨點立刻撲打進來,打在臉上,帶來一陣激靈。遠處板房區透出零星昏黃的燈火,像風雨飄搖中不肯熄滅的螢火。更遠處,是籠罩在無邊雨幕下的、破碎而沉默的山河。
他緊緊握著那支微彎的舊鋼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這冰冷的金屬連同窗外沉重的風雨,連同那跨越十年的陰謀與詛咒,一同捏碎在掌心。眼底深處,風暴在醞釀,那風暴的中心,是鳥巢巨大的鋼骨穹頂下,即將點燃的聖火,以及聖火之下,妹妹月竹被黑暗吞噬的身影。
風雨如晦。長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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