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峰凜冽的寒風,抽打著懸掛在深淵之上的纜車轎廂,發出令人齒冷的尖嘯。趙小滿粗糲的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金屬窗框,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玻璃上倒映出他緊抿的嘴角和額角蜿蜒流下的血跡——那是剛才轎廂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猛烈撞擊時,額角撞上金屬扶手留下的印記。血珠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厚實的防寒服上,暈開暗紅的斑點。
他狠狠抹去糊住視線的血,目光穿透布滿霜花的玻璃,死死鎖定下方陡峭雪坡上幾個快速移動的黑點。他們如同在純白畫布上蠕動的墨跡,動作帶著非人的精準與迅捷。又一股無聲的衝擊波撞來,纜車劇烈地搖晃,懸索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呻吟。趙小滿的身體被狠狠摜在冰冷的廂壁上,胸口一陣翻江倒海的悶痛。他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穩住身形,手伸進胸前最裡層的內袋,指尖觸碰到那片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冰冷硬物——那枚承載著破解毀滅性咒術最後希望的芯片密鑰。
“狗日的……”他低聲咒罵,唾沫混著血絲噴在玻璃上,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晶。他粗重的喘息在狹窄寒冷的空間裡化作團團白霧。那幾張扭曲的、如同被無形力量操控著在陡峭冰壁上如履平地的鬼魅麵孔,在視野裡越來越近。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與此同時,數萬裡之外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專機坪籠罩在一種宏大而緊張的寂靜裡。巨大的引擎轟鳴聲此起彼伏,一架架噴塗著不同國家元首標誌的專機,如同鋼鐵巨鳥,在引導車的帶領下,緩緩滑向指定的停機位。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特有的氣味,以及一種無形的、山雨欲來的凝重。
李玄策站在指揮塔台巨大的落地窗前,深藍色的常務副部長製服筆挺,肩章上的星徽在午後斜射的陽光裡閃著冷硬的光。他麵容沉靜,如同冰封的湖麵,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淬了火的寒星,緊緊盯著下方停機坪上繁忙的景象。每一架專機的降落,每一次艙門的開啟,都牽動著億萬神經,也牽動著潛藏其中的巨大危機。他身後巨大的電子屏幕上,實時顯示著少女峰區域的衛星雲圖,一個刺目的紅色光點,正代表著趙小滿乘坐的那架危在旦夕的纜車。另一個屏幕上,複雜的數據流瀑布般滾過,那是李念墨從遙遠的加州理工學院實驗室同步傳輸過來的咒術能量追蹤圖譜。那圖譜的核心區域,代表詛咒核心的“雙蛇銜尾”符紋正以一種病態的節奏明滅閃爍,每一次強光爆發,都預示著一次毀滅性能量的蓄積。
“爸,”耳機裡傳來李念墨的聲音,隔著太平洋的遙遠距離,依然能聽出她聲音裡緊繃的弦,“少女峰區域的咒術耦合點能量讀數正在瘋狂飆升!小滿叔叔的信號……非常不穩定!那個密鑰芯片,是我們切斷詛咒能量鏈,阻止它利用奧運節點引爆全球咒術網絡的唯一機會!”
李玄策的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放在窗台上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他沒有說話,隻是更深地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萬裡雲層,落在那座風雪肆虐的阿爾卑斯孤峰上。
少女峰纜車。劇烈的晃動變成了持續不斷的、令人絕望的顛簸,整個轎廂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金屬結構扭曲變形的聲音不絕於耳。趙小滿背靠著冰冷的廂壁,胸膛劇烈起伏。他不再看下麵逼近的追兵,而是將全部心神集中在手中的密鑰芯片上。這小小的、冰冷的金屬片,凝聚著李念墨團隊無數個日夜的心血,是解開那足以傾覆世界的咒術死結的唯一鑰匙。絕不能讓它落入那些瘋子手中!
他猛地拉開身上厚重的防寒服拉鏈,刺骨的寒風瞬間灌入,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他毫不猶豫地撕開內襯,從夾層裡掏出一小團揉得皺巴巴的油紙包。裡麵是幾塊高能量的壓縮餅乾。他飛快地掰碎餅乾,又狠狠抓了一把車窗邊緣凝結的厚厚霜雪,將它們和那枚芯片一起,用力地揉捏、擠壓。凍得發麻的手指幾乎失去知覺,但他憑借著一股蠻力,硬是將冰冷的雪塊、碎餅乾和那枚芯片,揉捏成了一個拳頭大小、表麵凹凸不平的雪球。冰冷的雪水混合著餅乾碎屑,黏膩地沾滿他的手掌。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纜車轎廂猛地向一側傾斜!連接頂部的懸索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整個轎廂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向下拽去!失重感瞬間攫住了趙小滿!
千鈞一發之際,他看到了!就在下方幾十米處,一條相對平緩的雪坡上,幾個穿著鮮豔衝鋒衣的身影正艱難地向上跋涉。其中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戴著厚厚的毛線帽和結滿白霜的眼鏡,手裡緊緊抱著一個保溫杯,正仰頭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臉上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機會!趙小滿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決絕的光。他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身體在急速下墜、翻滾的轎廂裡調整角度,瞄準那個男人,用儘生命最後的力量,將那個蘊含著人類最後希望的雪球,狠狠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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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嘶啞的吼聲被狂暴的風雪瞬間吞沒。
那雪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而沉重的弧線,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重量。時間在那一刻被拉長了。趙小滿看到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下意識地、笨拙地張開手臂去接。他看到雪球撞在男人厚厚的手套上,彈了一下,然後不偏不倚地落進了他因為驚愕而微微張開的懷抱——正正落進了那個敞開的保溫杯杯口裡!
“砰!”雪球落入杯中,濺起一小片水花。杯口邊緣,一行用工具細心刻下的漢字在雪光映照下異常清晰:“中國加油”。
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禮物”砸得懵了,手忙腳亂地抱緊了杯子,茫然地抬頭望向纜車墜落的方向。而趙小滿的最後一眼,是那刻著“中國加油”的杯口,以及杯口上方,男人那張被風雪模糊的、寫滿驚愕與困惑的臉。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呼嘯著灌滿耳膜的白色。雪坡在眼前翻滾、放大,冰冷的氣流如同無數把尖刀割在臉上。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在汶川的廢墟下,那個他沒能拽出來的孩子,小小的手在黑暗裡徒勞地抓握……
首都機場專機坪。警衛隊長張正剛身姿筆挺,如同一柄出鞘的軍刀,沿著專機舷梯警戒線一絲不苟地巡視。鋥亮的黑色軍靴踏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沉穩規律的“哢、哢”聲。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確保元首車隊通道的絕對安全。空氣中彌漫著肅殺和緊張。
突然,他腳步猛地一頓。就在前方幾步遠,一處因清晨低溫而凝結的、尚未完全融化的薄薄冰麵上,清晰地倒映著頭頂上方一架剛剛停穩的巨型專機的龐大陰影。然而,在那片陰影扭曲的輪廓中心,一個極其細微卻讓他瞬間瞳孔收縮的圖案,正詭異地嵌在那裡——一個微微扭曲、仿佛由暗影本身凝結而成的“?”形符號!那符號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惡意,仿佛深淵睜開的一隻眼睛。
沒有絲毫猶豫!張正剛的軍靴帶著千鈞之力,毫不猶豫地狠狠踏下!“哢嚓!”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響徹寂靜的停機坪!鞋底堅硬的防滑紋路碾過冰麵,精準無比地將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影符咒踩得粉碎!冰晶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而冰冷的光芒,隨即消融無蹤,隻留下地麵一小片濕痕。那令人心悸的陰冷感,仿佛也隨之被踩散。
指揮塔台上,李玄策一直緊盯著屏幕。就在張正剛軍靴踏碎冰麵咒符的同一刹那!代表少女峰區域咒術核心能量源的那個瘋狂閃爍的“雙蛇銜尾”符紋,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猛地劇烈震顫了一下,爆發出一片刺目的紅光後,光芒驟然黯淡下去,雖然並未徹底熄滅,但那病態的、不斷攀升的勢頭,被硬生生打斷、遏製了!
“能量鏈波動!耦合點能量讀數出現斷崖式下跌!”李念墨激動的聲音幾乎刺破耳機,“爸!乾擾成功了!小滿叔叔那邊……一定發生了什麼!”
李玄策緊握的拳頭驟然鬆開,掌心全是濕冷的汗。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另一塊屏幕——那顯示著瑞士少女峰區域實時畫麵的屏幕。風雪依舊狂亂,纜車墜毀的雪坡一片狼藉,搜救的身影在白色中渺小如蟻。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畫麵邊緣,一個不起眼的信號點頑強地亮了起來,正伴隨著微弱的脈衝,向預設的接收端發送著穩定的數據流!那是密鑰芯片被成功激活的信號!
“密鑰…在移動!”監控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指著屏幕上那個代表保溫杯位置的閃爍光點,“信號源正沿著預定路線移動!速度穩定!”
瑞士,少女峰。張建軍,那個來自浙江義烏的小商人,還處於巨大的驚駭和茫然之中。他抱著那個突然多了一個冰涼雪球的保溫杯,杯身上“中國加油”的刻字似乎還殘留著雪球的寒意。剛才那驚魂一幕的衝擊力太大,纜車墜毀的巨響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搜救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雪山的死寂。
他下意識地擰緊了杯蓋,仿佛這樣就能鎖住那個從天而降的秘密和恐懼。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懷裡的保溫杯……竟然在微微發熱?隔著厚厚的手套,那熱度並不灼人,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類似電子設備啟動時的輕微嗡鳴震動感。他低下頭,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普通的、刻著“中國加油”的杯子。
風雪卷過,搜救隊員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野裡。張建軍抱緊了懷裡這個變得“奇怪”的保溫杯,如同抱著一個滾燙而沉重的謎團。他最後望了一眼纜車墜毀的方向,那片被攪亂的雪坡如同大地的傷疤,然後轉身,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搜救隊指示的方向,朝山下安全地帶走去。那杯子的溫熱,透過厚厚的衣物,固執地傳遞到他胸口,仿佛一顆剛剛埋入凍土、卻頑強搏動的心臟。
北京,首都機場專機坪。巨大的電子引導牌上,原本滾動著航班信息的屏幕,瞬間切換。鮮紅而莊重的巨大漢字,在陽光下噴薄而出,映亮了無數仰望的眼睛:
“北京歡迎您”
那光芒,堅定,溫暖,充滿力量,穿透了萬裡陰霾,照亮了每一個凝望它的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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