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穹頂的玻璃天窗蒙上了一層汙濁的油膜，將正午的陽光過濾成病懨懨的慘黃色。李念墨盯著麵前六塊液晶屏上瘋狂跳動的數字，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微微顫抖。道瓊斯指數已跌破一萬點心理關口，瀑布般下瀉的綠線像一條垂死的巨蟒，纏繞著全球金融市場的咽喉。
九千八百點！交易大廳爆出歇斯底裡的嘶吼，不知誰砸碎了咖啡杯，褐色的汙漬在滿地紙屑中蔓延如血。
就在此時，所有屏幕驟然凍結。熔斷機製啟動的紅光掃過人群慘白的臉，宛如地獄的探照燈。李念墨猛地站起——凍結的k線圖上，無數細微的?字符正從數據流深處浮現，如同古老棺槨上滲出的屍斑。
是咒術共振！他抓起加密電話：師父，高頻算法裡嵌入了三星堆祭祀銘文變體！
中關村海龍電子市場三樓，老劉的股票機發出刺耳的蜂鳴。液晶屏裡代表他畢生積蓄的曲線斷崖式墜落，最終停駐在歸零的刻度上。他佝僂著摸出皺巴巴的塑料袋，裡麵是半個乾硬的饅頭。
吃吧。他把饅頭掰成兩半，一半塞給蜷縮在電腦機箱後的玳瑁貓。野貓濕冷的鼻尖蹭過他開裂的指甲，叼著食物竄進幽暗的樓梯間。
老劉顫抖著摸向窗台。十七層樓下的街道像條灰色的帶子，幾個行人小如螻蟻。風灌進他洗得發白的夾克衫，後頸處陳年燒傷的疤痕突然針紮般刺痛。那是二十年前鋼廠事故的紀念，此刻卻灼燒著某種超越肉體的預警。
師父！熔斷數據在實體空間顯形了！李念墨的喊聲在越洋電話裡劈開靜電噪音。芝加哥交易所的大理石地磚上，熔斷數字正投射出三米高的巨型?符，幽光在西裝革履的交易員鞋尖流淌。
清潔工瑪利亞推著水車經過地磚中央。混著咖啡漬與煙灰的臟水從桶沿晃出，拖把棉條劃過光潔的石麵。當濕漉漉的布頭碾過幽光符咒的瞬間，滋啦一聲爆響如熱鐵淬火。那道曾吞噬萬億財富的邪咒，竟被這道渾濁的水痕攔腰割斷！
上帝啊...瑪利亞望著水痕兩側兀自扭動的殘符，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她不知道拖把水裡融著張建軍塞給她的枸杞——那隻中國加油保溫杯的杯底，昨夜曾被她借去熬煮中藥。
此刻保溫杯正在太平洋另一端發燙。義烏商人張建軍擠在交易大廳角落，杯底暗藏的金蘭紋路隔著不鏽鋼灼烤掌心。他猛地掀開杯蓋，將滾燙的茶水潑向前方電子屏。
中國製造不認輸！他嘶吼著無人聽懂的方言。水霧蒸騰處，屏幕裡蠕動的?符驟然褪色，顯露出底層真實的k線圖。雖然仍是刺目的慘綠，但詛咒的枷鎖已然鬆動。
李念墨的鍵盤突然活了過來。饅頭程序啟動！他敲下回車鍵。屏幕上炸開無數金色光點，細看竟是微縮的麥穗圖案——那是用老劉分食饅頭的監控畫麵轉化的抗咒代碼。金穗如蝗群撲向數據流深處的黑霧，撕咬聲竟在交易所穹頂激起實質的回響。
黑霧中顯露出鱗爪的輪廓，做空資本凝聚的詛咒巨蟒痛苦翻滾。李念墨的眼鏡片上瀑布般刷過代碼，鏡框邊緣因高熱微微變形。他想起王小雨寄來的北川中學準考證，那女孩在餘震中的考場寫下作文結尾：麥苗穿過瓦礫時，春天就贏了。
收網吧！李玄策的聲音穿透電波。李念墨狠狠砸向f12鍵。
芝加哥穹頂的鋼梁突然嗡鳴。懸吊在正中央的銅鐘無風自動，鐘身浮凸的玉米神圖騰滲出黑血——那是李長庚郵件裡警示的瑪雅詛咒載體。但鐘錘撞擊的刹那，奧運煙花殘餘的稀土粉末在聲波中爆燃，將黑血燒灼成璀璨的金星！
熔斷倒計時結束的電子音與鐘聲同時炸響。交易屏重啟的藍光裡，張建軍彎腰撿起滾落腳邊的保溫杯。杯底的金蘭紋烙進地磚殘存的?符中心，如一枚蓋在惡魔契約上的赦免印章。
老劉縮回窗台內的腿。那隻玳瑁貓不知何時返回，將濕漉漉的東西甩在他鞋麵上——半張被雨水泡軟的股票交割單，某個漲停板的殘片正粘在貓胡須上搖晃。
他抱起貓走向樓梯間，後頸的灼痛化作暖流。轉角處的證券海報被撕去半邊，殘留的二字下，有流浪漢用粉筆畫了歪扭的麥穗。
芝加哥已是深夜。李念墨走出交易所時，霓虹燈在濕漉漉的街道投下光怪陸離的倒影。他抬頭望去，雷曼兄弟破產的滾動新聞在玻璃幕牆上扭曲變形，幻化成兩條糾纏的黑蛇。但更高處的廣告牌突然切換畫麵，北京奧運誌願者手捧麥穗的笑顏刺破陰霾，金蘭紋在麥芒尖上流轉生輝。
原來饅頭真是救命的。他對著越洋電話輕笑，指間轉著王小雨的準考證複印件。準考證背麵有女孩娟秀的批注：我哥說代碼和麥子都是種子。
夜風裹著密歇根湖的潮氣掠過。摩天樓縫隙間漏下的月光裡，未散儘的詛咒塵粒如黑雪飄落，卻在觸及地麵時綻出星芒般的金點，像有人把奧運開幕式的腳印焰火碾碎撒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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