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黎明是鐵灰色的。高鳳林蜷在發射塔架底層的檢修艙裡，用凍僵的手指撚著半塊烤饢。饢餅上的芝麻沾了機油，嚼起來帶著金屬的腥氣。他仰頭望去，百米高的液氧燃料管如同冰鑄的瀑布，管壁正凝結著細密霜花——那霜紋蜿蜒盤繞，在晨光中漸漸顯露出雙蛇交纏的輪廓。
“高師傅！”年輕技術員的聲音在鋼架間撞出回響，“方教授到了！”
方清墨的靴跟踏過結霜的檢修通道，風衣下擺掃過管壁，沾上冰晶的碎芒。她身後兩名戰士抬著鉛灰色金屬箱，箱體印著“汶川地質應急003號”的褪色紅字。
“岩芯樣本。”她將手掌貼上液氧管，瞬間被寒氣黏住皮肉，“青川斷裂帶三千米深處取的。”箱蓋開啟時，灰白色的玄武岩柱裸露出來，斷麵布滿閃電狀的暗紅紋路，像凝固的血脈。
高鳳林用焊槍敲了敲岩芯：“這石頭吃過地震波？”
“吃過五萬七千次震動。”方清墨指尖劃過岩石裂縫，“最深的裂痕是去年5月12日14點28分留下的。”她突然將岩芯按向管壁霜紋——雙蛇圖案中的一條驟然扭曲，冰晶發出細銳的嘶鳴！
控製塔傳來驚呼：“燃料加注程序異常！液氧流速超標！”
管道猛然震顫！高鳳林撲向操作台，監控屏顯示管口溫度已降至210c。霜紋中的蛇眼位置，幽藍冰刺正瘋狂增生，如毒牙刺向燃料艙。
“絕緣墊片！”方清墨厲喝。戰士撬開岩芯箱夾層，十二枚銀灰色圓片滾落托盤——每片都拓印著汶川岩層的天然裂痕，邊緣殘留鑽探時的泥漬。
高鳳林抓起焊槍衝向懸梯。攀至三十米高處時，液氧管爆出裂帛般的銳響！蛛網狀冰裂紋從他頭頂蔓延，藍霜如活物般順鋼架爬行。他低頭望向腰間工具袋，袋口露出半截泛黃的紙片——王小雨的準考證複印件，照片上的少女在羌寨廢墟前抿著嘴笑。
“丫頭，”他對著風雪喃喃，“給叔照個亮。”
酒泉指揮中心，李念墨的鍵盤漫溢紅光。神舟七號燃料數據流在屏幕上狂亂翻湧，某個深藏的程序正在篡改液氧分子參數。“不是黑客攻擊…”他猛然扯下耳機，“是咒術在重組氧原子！”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北川景象：王小雨裹著軍大衣坐在板房前，掌心托著幾粒金紋稻種。“念墨哥，稻子發新芽了！”她笑著將稻種撒向雪地。種子落處，雪泥裡未化的血咒印記竟被嫩芽頂破！
畫麵戛然而止。李玄策的銀鐲壓住控製台接口，三峽泄洪的實時數據流通過鐲身紋路灌入係統。“用大壩水壓模擬咒力共振頻率！”他腕骨因過度發力而泛白，銀鐲內側“清墨1995.1.1”的刻痕沁出血珠。
李念墨突然抓起話筒：“高師傅！把墊片裂紋對準霜蛇七寸！”
七十米高空，狂風撕扯著高鳳林的防護服。管口冰刺已長至半米，幽藍核心旋轉如瞳孔。他赤手攥住絕緣墊片按向蛇紋——岩芯的天然裂痕與霜紋咬合瞬間，掌心突然灼痛！
防護手套被196c的管壁黏住，撕脫時連皮帶肉掀開一片。鮮血噴濺在墊片上，汶川岩層的紅紋遇血竟浮現金芒！霜蛇在金光中劇烈掙紮，冰刺狠狠紮進他裸露的手骨。
“呃啊——！”劇痛讓他在懸梯上蜷縮。恍惚看見血滴順著鋼架流進工具袋，王小雨的準考證被染紅半邊。照片中的少女突然眨了下眼。
“小雨…”他嘶吼著將殘破的手掌整個拍上管壁！骨節在超低溫中爆出脆響，鮮血裹著冰碴塗滿霜蛇。金紅光芒自岩芯墊片炸開，雙蛇紋從七寸處節節崩碎！
控製塔爆發出歡呼。燃料流速恢複正常值的刹那，高鳳林從懸梯墜落。
方清墨在塔底張開雙臂。男人砸進她懷裡時，結冰的工裝硌得她肋骨生疼。她徒手掰開他凍結在液氧管上的殘掌，皮肉脫離金屬時發出撕布般的聲響。
“墊片…”高鳳林哆嗦著舉起完好的左手，掌心肌膚赫然烙著金紅紋路——汶川岩芯的天然裂痕與金蘭紋交融，在他血肉上重生成嶄新的圖騰。
方清墨突然扯斷項鏈，鏈墜是嵌著咒晶的婚戒。她將戒指按向高鳳林掌心烙印，戒內幽藍咒晶遇見金紋，竟如朝露遇晨光般蒸騰消散！
“玄策你看…”她對著通訊器哽咽。戒指底座螺旋紋隙間，消融的咒晶正凝結成微型火箭形狀，銀亮箭體上蜿蜒著血絲般的金蘭紋。
戈壁儘頭，神七發射架沐浴在初升的朝陽中。第一縷光照亮燃料管口時，昨夜沙塵咒蝕刻的蛇形鏽跡上，竟生出幾星嫩綠的沙棘芽。
方清墨將染血的婚戒重新戴回頸間。金屬貼著鎖骨，殘留著高鳳林手掌的體溫與血腥氣。她仰頭望向發射架，管口新生的沙棘芽在風中搖晃，細弱根須紮進昨夜風沙蝕刻的蛇形鏽痕裡，像縫補大地的金線。
“清墨，”通訊器傳來李玄策低沉的嗓音，“回收艙著陸坐標有變。”
她撫過戒指底座凝結的火箭模型。米粒大的銀箭上，血絲狀的金蘭紋正在晨光裡舒展，如同獲得生命般緩緩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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