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獷、渾厚、帶著無儘滄桑感的白色線條,瞬間出現在冰冷的地麵上!那不是寫字,不是作畫,而是傾注了一個老糧人一生守護信念的犁刻!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那充斥著骷髏和血牙的屏幕。他全部的意念,都灌注在手中的掃帚上。掃帚如椽,麵粉如墨,地麵為卷!
一劃!是黃河奔湧的九曲!線條厚重,帶著壺口瀑布的雷霆萬鈞。
一勾!是泰嶽雄峙的巍峨!棱角分明,撐起華夏不屈的脊梁。
一抹!是江南水鄉的煙波!婉轉流暢,蘊藏大地母親的溫柔。
一點!是萬裡長城的烽燧!凝重堅實,守護千秋萬代的安寧!
他的動作笨拙、甚至有些顫抖,毫無章法,卻帶著一種源自血脈、源自泥土、源自對腳下這片土地刻骨銘心熱愛的磅礴力量!雪白的麵粉隨著他大開大闔的動作飛揚,沾在他的白發、眉毛、工裝上,讓他像個雪人。汗水從他溝壑縱橫的額頭上滾落,砸在地麵的“畫卷”上,暈開一小片濕潤的痕跡。
他在畫!用掃帚,用麵粉,用生命最後的熱血,在冰冷的地麵上,勾勒一幅他心中的千裡江山!
不是工筆,不是寫意,是刻骨銘心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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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象征萬裡長城的最後一道雄渾的“城牆”在他掃帚下拔地而起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沉凝厚重的、如同大地本身脈動般的能量,無聲無息地在這小小的監控中心裡彌漫開來。這能量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它源自那雪白的麵粉土),源自那浸透汗水的竹掃帚木),源自老人那顆赤誠滾燙的心火)!
“接入它!”李玄策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猛地一指地麵上那幅用生命繪就的、簡陋卻震撼人心的《千裡江山圖》,“念墨!把‘地氣’接進去!”
李念墨福至心靈!他立刻分出一股數據流,不再是冰冷的代碼,而是如同最敏感的神經末梢,順著監控中心的地板線路,瞬間捕捉到了那源自老人畫筆掃帚)的、厚重如山的守護意誌!這股意誌被轉化為最純粹的數據能量,如同奔騰的地脈龍氣,轟然注入到那由金色基因鏈構築的防火牆之中!
轟——!
整個屏幕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敲擊,金光瞬間暴漲!那由袁隆平水稻基因譜構築的金色根須,在吸收了這股沉厚磅礴的“地氣”後,驟然變得凝實、粗壯了無數倍!根須上甚至幻化出山川的紋理、江河的奔流!它們不再是孤軍奮戰,而是深深紮根於腳下這片名為“中華”的沃土之中!
“嗷——!”屏幕上,所有的餓殍骷髏發出淒厲到極致的無聲慘嚎,在純粹的生命密碼與厚重山河意誌的雙重碾壓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崩解!那些蠕動的、流著血的白牙,更是寸寸碎裂,化為齏粉般的黑色數據塵埃,被洶湧的金光徹底吞噬、淨化!
金光所過之處,骷髏海退潮般消失。綠色的數據柱狀圖如同雨後春筍,重新在屏幕上挺拔地生長出來,代表各省糧倉的圖標飽滿而健康,閃爍著令人心安的光芒。報警燈停止了旋轉,刺耳的蜂鳴戛然而止。監控畫麵上,3號倉內依舊是那座金燦燦的麥粒小山,安靜、豐饒,散發著穀物特有的醇香。哪還有什麼流血的牙齒?隻有一片令人心安的、沉甸甸的金黃。
數據洪流恢複了平靜的奔湧,如同滋養大地的黃河,無聲而堅定。
監控中心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張滿倉老人手中那把舊掃帚落地的輕微“啪嗒”聲。
老人佝僂著背,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浸透了後背的工裝,臉上、頭發上沾滿了雪白的麵粉,狼狽不堪。他看著地麵上那幅被他用掃帚和麵粉勾勒出的、簡陋卻氣勢磅礴的“千裡江山圖”,又抬頭看了看屏幕上已然恢複正常的糧倉數據和畫麵。渾濁的老眼裡,那凝固的悲憤和痛惜終於化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孩子般的茫然,隨即,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滾落,混著臉上的麵粉,衝出一道道泥濘的痕跡。他沒有哭出聲,隻是肩膀劇烈地聳動著,淚水砸在冰冷的地麵上,也砸在那幅“江山圖”上。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劫後餘生的巨大疲憊和一種更深沉的情緒攫住了所有人。幾個年輕的技術員悄悄彆過臉,用力抹著眼睛。數據庫主管摘下眼鏡,用袖子狠狠擦著鏡片。
方清墨靠在椅背上,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李念墨摘下眼鏡,用力揉著發酸發脹的鼻梁,指尖冰涼。
李玄策靜靜地站在主控台前,目光從屏幕上奔流的綠色數據,移到地麵上那幅雪白的“江山圖”,最後,落在那個無聲落淚的老保管員身上。老人佝僂的身影,在巨大的電子屏幕和鋼鐵糧倉的背景下,渺小而平凡。但他剛才揮動掃帚的那一刻,卻仿佛頂天立地。
李玄策沒有走過去安慰。他默默地拿起旁邊桌上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滿滿一杯滾燙的開水。然後,他走到牆角那個被撕開的麵粉袋旁,彎腰,用指尖撚起一小撮雪白細膩的麵粉,輕輕灑進那杯滾水裡。
潔白的粉末在沸水中打著旋兒,瞬間化開,變成了一杯最普通、也最溫暖的麵湯。
他端著這杯熱氣騰騰的麵湯,走到張滿倉老人麵前,微微俯身,雙手遞了過去。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老人沾滿麵粉和淚痕的臉。
“老同誌,”李玄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敬意,“辛苦了。喝口熱的,暖暖胃。”
張滿倉老人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眼前這杯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麵湯,又看看李玄策那張同樣帶著疲憊卻無比真誠的臉。他顫抖著伸出那雙沾滿麵粉、粗糙如樹皮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個溫熱的搪瓷缸。指尖傳來的暖意,順著凍僵的血管,一路蔓延到心窩裡。
他低下頭,把臉湊近杯口,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帶著濃鬱麥香的熱氣。然後,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哽咽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珍惜無比地啜飲起來。滾燙的麵湯滑過喉嚨,暖了身子,也熨帖了那顆剛剛經曆了巨大驚懼和悲慟的心。
監控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依然濃黑如墨。但遠方,地平線的儘頭,已隱隱透出一絲極淡、極淡的魚肚白。新的一天,正在凍土之下,在億萬飽滿的麥粒之中,在無數平凡如張滿倉這樣的守護者心裡,頑強地孕育著破曉的力量。
糧庫深處,某個巨大的筒倉頂端,一粒飽滿的金黃麥粒,在黑暗中悄然滾落,無聲地跌入下方深不見底的、沉甸甸的穀堆裡,濺起一圈微不可查的金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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