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二月的天,灰沉沉的,像蒙了一層洗不掉的舊塵。哥本哈根帶來的沉重氣壓,比窗外的陰雲更甚,沉沉地壓在國安部頂樓的小會議室內。暖氣開得很足,卻驅不散那股來自遙遠北歐談判桌的寒意。
投影幕布上,一行行冗長的國際條款和幾張明顯帶著傾向性的外媒報道截圖無聲陳列。剛從談判漩渦中心歸來的外交部氣候特使,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壓力前所未有。對手正在編織一張新的網,‘深層地質活動乾擾氣候平衡’——這套偽科學的說法,正被巧妙地包裝、擴散。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將發展的責任,轉嫁成破壞的‘原罪’。”
李玄策坐在長桌主位,深灰色高領毛衣襯得他下頜線條如刀削般冷峻。他沉默著,目光銳利地掃過幕布上那些模糊卻極具煽動性的字眼——“深層地質活動”。指尖在光潔的紅木桌麵上無意識地輕輕叩擊,發出極細微的篤篤聲,像某種思考的節拍。
會議室的門被無聲推開一條縫,秘書小陳快步趨近,俯身遞上一個平板。屏幕上,是金融安全部門標著鮮紅“特急”加密章的簡報。
李玄策的目光瞬間凝聚。屏幕被迅速劃分為兩半:左邊是瘋狂跳動的k線圖——代表稀土、鋰、鈷等關鍵戰略資源的期貨價格正上演著斷崖式的暴跌與令人窒息的劇烈震蕩;右邊是錯綜複雜的資金流向圖,無數條暗紅色的線條如同毒蛇,從全球各個模糊的離岸節點鑽出,精準地噬咬著那些代表新能源未來的脆弱點位。簡報下方,幾行加粗的小字觸目驚心:“……多名一線操盤手報告突發性心悸、意識空白、強烈‘厄運’感。一人突發急症送醫,一人家中遭遇離奇事故……目標企業‘長風科技’遭惡意做空,謠言直指其技術核心及‘回春計劃’關聯項目。”
一股無形的寒意,並非來自窗外,而是從李玄策的眼底深處彌漫開來。他抬眼,目光如冰冷的探針,再次刺向幕布上那“深層地質活動”的指控,又落回平板上那噬人的金融亂流和“長風科技”刺眼的綠色深淵。幾個散落的點,在他腦中瞬間被一條淬著詭異毒液的線串聯。
“王特使,”李玄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所有雜音的清晰力量,他抬手指向幕布,“看清楚了。這就是新時代的‘厭勝’。有人,要把這盆臟水,變成勒住我們脖子的絞索。用偽科學的‘咒’,汙染人心,配合著——”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配合著金融市場裡這些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他們要的,僅僅是氣候談判桌上的幾張紙嗎?”
他霍然起身,幾步走到巨大的綜合信息屏前。屏幕被迅速切換,左半邊是色彩斑斕、標注著密集礦藏符號的“古絲路地脈節點與伴生戰略資源分布圖”,右半邊則是此刻仍在瘋狂搏殺的期貨實時行情,那代表資金洪流的暗紅線條猙獰蠕動。
“他們要的是這個!”李玄策的手指,帶著千鈞之力,重重戳在分布圖上那些代表鋰礦、稀土礦的閃爍光點上,“是埋在地脈節點旁的‘黃金’!是卡住我們新能源未來的喉嚨!用邪術擾亂心智,製造恐慌;用金融的杠杆撬動根基,巧取豪奪!雙管齊下,好一個‘厭勝劫’的金融戰!”
聲音在會議室回蕩,帶著金屬般的鏗鏘與洞穿迷霧的寒意。窗外,冬雨淅瀝,冰冷的雨絲斜打在落地窗上,蜿蜒流淌,將cbd璀璨的霓虹切割、扭曲成一片片晃動迷離的光斑,映照著室內每一張凝重緊繃的臉,如同波譎雲詭的金融人心。
“小陳!”
“在!”
“第一,立刻聯係方清墨院士!”李玄策指令清晰冷冽,“請她牽頭,組織地球物理、氣候、能源係統領域的頂尖專家團隊,最短時間內拿出一份權威報告!目標:從科學原理上徹底粉碎這種將地質活動與氣候變化強行掛鉤、汙名化發展的偽科學‘咒語’!報告要硬核,要快!這是科技戰線的反製!”
“是!”
“第二,”李玄策轉向經濟安全副局長,目光如炬,“深挖‘綠色未來基金’!維京群島的殼子下麵是什麼?它推動‘碳稅’的資金源頭在哪裡?和狙擊期貨的‘熱錢’,和做空‘長風’的黑手,有沒有交叉?有沒有我們看不見的‘線’在操控?動用所有手段,把它的底細給我挖穿!金融戰場,必須反製!預案,天亮前!”
“明白!局長!”副局長立刻拿起加密電話。
“第三,”李玄策的目光落在“長風科技”簡報上,“通知‘長風’,國家知道他們頂著的壓力。‘回春計劃’不會丟下任何實乾者!謠言,用事實和硬實力碾碎!讓他們穩住!”
指令如刀,劈開沉滯的空氣。李玄策坐回主位,閉眼,手指用力按壓眉心,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被秘書小陳看在眼裡。窗外,冬雨更密了。
金融安全指揮中心,巨大的曲麵主屏就是無聲的電子戰場。稀土合約的k線,像一條被無形巨力反複摔打的瀕死之蛇,在極短時間內上演著令人窒息的垂直墜落與徒勞的陡峭反彈。每一次劇烈的抽搐,都讓屏幕前幾十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瞳孔收縮,讓指揮中心本就稀薄的空氣更加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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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c7區新空頭入場!單筆掛單量異常!”
“追蹤受阻!路徑經過‘藍珊瑚’、‘黑潮’兩家離岸空殼,源頭消失!”
“西京急報!主力操盤手老趙……突然嘔吐眩暈,已送吸氧!他負責的鈷合約……出現重大誤操作,賬戶穿倉!”
壓抑著緊張甚至一絲恐懼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快速傳遞。空氣裡彌漫著咖啡焦苦、汗液微酸和一種無形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低壓。對手不僅擁有龐大的資金和詭秘的操盤術,更帶著一種侵蝕人心的邪性。
李玄策的身影出現在後方的觀察區,沉默如礁石。屏幕上瘋狂舞動的曲線,在他眼中仿佛扭曲變幻,時而化作戈壁狂沙中掙紮的古老符咒,時而又變成西疆遺址壁畫上那些抽乾生命的詭異線條。
“局長,”金融安全部負責人快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遞上一份報告,“最新口述記錄和心理評估。情況……更邪乎了。”
報告紙張很輕,字句卻重如鉛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