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生背著雙肩包,穿著不起眼的衝鋒衣,如同一個普通的攝影愛好者,艱難地攀爬著通往燈塔的濕滑石階。海風帶著鹹腥和不安的氣息,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他懷裡緊緊抱著背包,裡麵是正在悄然運轉、接收著來自深海不祥脈動的“諦聽”。
終於登上燈塔平台。視野豁然開朗,渾濁的海水拍打著下方的礁石,卷起灰白色的泡沫。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顏色深得如同墨染。陳雨生迅速找到一處背風的、鏽蝕的欄杆角落,小心翼翼地取出“諦聽”,啟動自帶的磁吸底座,將其牢牢吸附在冰冷的鐵質塔身上。設備側麵的微型信號燈亮起幽藍的光,表示已開始工作並加密傳輸數據。
就在他剛剛完成安裝,長舒一口氣時,一陣低沉而肅穆的吟唱聲,混合著海風的嗚咽,隱隱約約從燈塔下方的海灣傳來。
陳雨生好奇地探頭向下望去。
隻見幾艘小小的漁船停泊在簡陋的避風港裡,船身隨著湧浪輕輕搖晃。十多位穿著傳統漁民服飾、皺紋深刻的老人,正聚集在岸邊一處小小的神龕前。神龕裡供奉著麵目模糊的海神像。老人們神情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他們點燃香燭,將一尾尾銀光閃閃、但形態極其怪異的大魚——那些魚身體扁平細長,嘴部尖利如矛,眼睛大得不成比例——恭敬地擺放在神龕前的石台上。然後,他們深深鞠躬,口中吟唱著古老而悲愴的調子,將手中的清酒緩緩傾灑入海。
“リュウグウノツカイ龍宮使者)…”陳雨生身邊,一個同樣在燈塔上拍攝風景的本地老攝影師,看著下麵的祭祀場景,用日語喃喃低語,聲音帶著敬畏,“‘地震魚’…它們從深海出來,是來警告的啊…老人們說,這是大海在發怒前的征兆…”
“地震魚?”陳雨生心頭猛地一凜!他聽說過這種傳說,深海魚因地質劇烈變動被迫上浮,被視為災難前兆!他立刻舉起手中的長焦相機偽裝),對準那些被漁民供奉的怪魚。鏡頭裡,那些魚死寂的眼睛空洞地望向天空,銀白的鱗片在陰沉的天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
就在這時!
嗡——嗡——!
他貼身口袋裡的加密衛星電話瘋狂震動起來!是李念墨的越洋加密視頻請求!信號極其不穩定。
陳雨生立刻接通。屏幕上,李念墨的臉在劇烈波動的信號中時隱時現,她的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恐和哭腔,幾乎語無倫次:
“雨生哥!數據…‘諦聽’數據看到了!次聲波頻率…爆表了!還有…爺爺!爺爺剛強行接入我的線路!他…他快不行了…他嘶喊著說…”
李念墨的聲音被巨大的悲痛和電流噪音撕扯著,她努力模仿著祖父嘶啞而絕望的語氣:
“‘雨生…跑!快跑!告訴玄策…疏散!1944年…荷蘭…萊茵河大堤崩潰前三天…下遊的漁村…也…也撈起了成筐的這種‘萊茵河魔鬼魚’!一模一樣!這是…這是大地翻身前…海洋最後的悲鳴!’”
轟——!
李念墨的話,如同驚雷在陳雨生耳邊炸響!他握著電話的手劇烈顫抖,難以置信地看向下方神龕前那些被供奉的、閃著銀光的深海怪魚,又猛地抬頭望向遠方那片墨汁般翻滾的海洋!
1944年萊茵河潰堤…荷蘭…“魔鬼魚”的悲鳴…
半個多世紀前的慘劇,與眼前宮城漁民祭祀的“地震魚”,在這一刻,跨越時空,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重合!曆史的悲劇,正以幾乎完全相同的方式,向當下發出泣血的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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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墨…我看到了!魚!就在下麵!”陳雨生的聲音嘶啞,巨大的恐懼和使命感讓他渾身冰冷又滾燙,“告訴李部長!漁民在祭拜!很多‘地震魚’!和爺爺說的一模一樣!”
他結束通話,再次撲到欄杆邊,用儘全身力氣,對著燈塔下方那些還在虔誠祭拜的老人,用生硬的日語嘶聲大喊:
“おじいさん!危ない!高い所へ逃げて!老爺爺!危險!快往高處逃!)”
“津波!來るぞ!海嘯!要來了!)”
風聲、海浪聲、還有他那微弱而焦急的呼喊,瞬間被更加沉悶、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巨大轟鳴聲所吞沒。遠方,那片墨色的海平麵,似乎微微隆起了一道難以察覺、卻無邊無際的弧線。
指揮中心巨大的屏幕上,“諦聽”傳回的數據流已變成一片刺目的深紅,警報聲淒厲長鳴。方清墨團隊的地磁波動圖扭曲成猙獰的尖峰。李念墨破譯的坐標點如同燃燒的烙印。陳雨生聲嘶力竭的呼喊和鏡頭裡那些詭異的“地震魚”影像,交織成一幅末日來臨前的拚圖。
李玄策站在所有信息彙聚的中心,臉色鐵青,眼神卻燃燒著焚儘一切障礙的決絕火焰。他猛地抓起紅色專線話筒,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斬斷所有猶豫與阻礙:
“我是李玄策!命令:啟動‘後羿’最高緊急預案!所有在日聯絡點,動用一切手段,不計代價,向宮城、岩手、福島三縣沿海所有村鎮發布海嘯預警!重複:最高級彆海嘯預警!立刻疏散!立刻!”
命令如同無形的電波,刺破重重阻礙,射向風雨飄搖的東瀛海岸。然而,時間,如同指縫間滑落的沙粒,每一秒都重若千鈞。遠方海天相接處,那道墨色的弧線,正以吞噬一切的速度,悄然抬升。大海在蓄積了毀滅性的力量後,發出了它最後的、沉悶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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