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本該是梔子花的清甜與少年夢想振翅欲飛的躁動。可今年的初夏,卻裹挾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悄然彌漫在無數燈火通明的窗口之下。高考,這座通往未來的獨木橋,在千鈞重壓之上,竟又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
消息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帶著冰冷的恐慌,迅速擴散。先是南方濱城,接著是中原鄭郡,然後是西部金城……距離高考僅剩一周,多地陸續傳來考生突發怪病的消息。症狀出奇地一致:頭暈目眩,視線模糊,手指間歇性麻痹,嚴重者甚至出現短暫的意識混亂與劇烈嘔吐。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帶著劇毒的手,在千萬學子奮力衝刺的最後時刻,精準地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京郊,國安部應急指揮中心。巨大的電子屏幕上,代表異常病例的紅點如同惡瘡,在標注著各大城市考點的地圖上接連閃現。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隻有儀器運轉的微弱嗡鳴和鍵盤急促的敲擊聲。李玄策站在指揮台前,身姿依舊挺拔如鬆,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翻湧著足以焚毀一切的雷霆風暴。他剛剛結束了與濱城一線醫療組的加密通話,對方焦灼的聲音仍在耳畔:“李部長,初步毒理學篩查……高度懷疑是脂溶性神經毒素!來源……來源極可能與準考證印刷油墨有關!接觸性中毒!”
準考證!這三個字像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在場每個人的心臟。那是通往考場的通行證,是無數寒窗苦讀的見證,此刻卻成了散布恐懼的載體!
“衛國!”李玄策的聲音冷冽如西伯利亞的寒風,瞬間劈開了指揮室的死寂,“立刻啟動‘絲路’一級應急通道!目標:全國所有報告病例城市及周邊高危區域!不計成本,不惜代價!清空現有所有運力,優先保障‘生命快線’!”
屏幕上周衛國的頭像立刻亮起,他臉上沒有絲毫往日的圓滑,隻有鋼鐵般的堅毅和刻不容緩的急迫:“明白!頭兒!所有節點倉庫已收到紅色指令,備用車輛、無人機、高鐵預留艙位全部激活!‘絲路’網絡,全力保障!但……頭兒,我們運什麼?”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解毒?談何容易!時間隻剩不到一周!
李玄策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屏幕,仿佛落在了遙遠的家中,落在了那個此刻必定已在實驗室裡與死神賽跑的身影上。“等!”他隻回了一個字,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念,“方教授那邊,會有東西送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中科院材料與生物交叉實驗室。
無影燈下,方清墨的身影快得幾乎出現了重影。她穿著嚴密的無菌服,汗水早已浸透了額發,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的眼睛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如同兩顆燃燒的星辰,死死盯著麵前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一排排培養皿裡,不同配方的凝膠基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固化、變色。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試劑氣味和她身上清苦的草藥香氣混合的奇異味道。
“墨姨!濱城第三批樣本病理切片分析出來了!毒素對乙酰膽堿酯酶的抑製率高達93!比預估更猛烈!”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幾乎是衝進實驗室,聲音帶著哭腔,手裡揮舞著剛打印出來的報告。
方清墨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目光掃過報告上那觸目驚心的數字。93!這意味著神經信號傳導幾乎被完全阻斷!她猛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無數分子式、藥性圖譜、生物相容性參數如同浩瀚星河般飛速旋轉、碰撞、篩選。
“小楊,把d區第三組,編號d37、d39的緩釋凝膠基質數據調出來!快!”她的聲音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通知合成組,按‘青虹’方案三,最大產能製備基礎載體!通知納米組,啟用b級儲備庫,提取‘星塵’量子點,濃度提高到預案的150!快!我們沒有時間了!”
實驗室瞬間陷入一種更高強度的、無聲的沸騰。每個人都像上了發條的精密儀器,在方清墨嘶啞卻清晰的指令下高速運轉。她的目光,不時瞥向實驗室角落那個小小的透明儲物盒。盒子裡,靜靜躺著一張嶄新的、屬於她兒子李天樞的準考證。照片上天樞笑得陽光燦爛,眼神裡充滿了對幾天後考場的期待。這張薄薄的紙片,此刻卻像千鈞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如同沙漏走到了儘頭。終於,在經曆了無數次失敗和令人窒息的等待後,方清墨麵前的儀器發出了一聲清脆悅耳的“滴——”聲。一塊指甲蓋大小、薄如蟬翼、呈現出溫潤玉白色澤的貼片,從出料口緩緩滑落。它表麵光滑,隱隱流動著極其細微的、彩虹般的光暈。
方清墨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它,指尖傳來一種奇異的、溫和的能量波動。她將它輕輕貼在自己的腕部皮膚上。一瞬間,一股極其清涼、如同山澗清泉般的舒緩感,順著經絡迅速蔓延開來,驅散了連日積攢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成了!“青虹”解毒貼片!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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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上眼眶,模糊了視線。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哽咽出聲。沒有時間慶祝!她猛地轉身,對著通訊器嘶聲喊道:“李玄策!‘青虹’成功了!樣品已通過初測!立刻把配方和工藝參數發給衛國!快!”
幾乎在配方傳出的瞬間,早已枕戈待旦的“絲路”物流網絡,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蘇醒!巨大的分揀中心燈火通明,傳送帶以極限速度運轉,無數印著“應急·青虹”字樣的特製保溫箱被流水般分裝、貼標。重型卡車引擎轟鳴,如同離弦之箭衝出倉庫,奔赴機場、高鐵站。在濱城、鄭郡、金城等地的上空,裝載著第一批“青虹”貼片的無人機群,在夜色中閃爍著綠色的航燈,如同承載著生命希望的螢火蟲,朝著各區縣指定的應急投放點疾馳而去。周衛國坐鎮總控中心,雙眼緊盯著屏幕上代表著運輸載體移動的光點洪流,聲音因為連續不斷的指令而嘶啞,卻帶著一種搏命般的亢奮:“快!再快一點!所有節點,給我頂住!這是救命的東西!”
濱城第一醫院,隔離病區。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掩蓋不住恐慌和絕望的氣息。走廊裡擠滿了麵色慘白、神情恍惚的家長。病房內,一個個本應青春飛揚的少年,此刻卻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有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手指神經質地抽搐;有的抱著垃圾桶乾嘔,額頭布滿冷汗;更嚴重者,則陷入了昏沉的囈語。
十五歲的林曉薇蜷縮在病床一角,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薄薄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她努力想看清床頭櫃上攤開的語文複習資料,可那些熟悉的字跡卻在眼前扭曲、晃動,如同水中的倒影。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她痛苦地閉上眼,細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被單,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吞噬著她最後的力氣。明天……還能走進考場嗎?十二年的汗水,父母的期盼,自己的夢想……難道就要這樣……化為泡影了嗎?
“薇薇!薇薇彆怕!藥來了!有救了!”病房門被猛地推開,林媽媽幾乎是撲了進來,臉上混合著狂喜的淚水和長途奔波的疲憊,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剛剛從社區應急點領到的、還帶著運輸途中涼意的特製小袋。她顫抖著手撕開包裝,取出那片溫潤如玉的“青虹”貼片。
冰涼的貼片貼上林曉薇頸後皮膚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溫柔而堅定地湧入她混亂灼痛的腦海。那令人窒息的眩暈和惡心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眼前晃動模糊的字跡漸漸清晰、穩定下來。一股久違的清明和力量感,重新回到了她虛弱的身體裡。
“媽……”林曉薇緩緩睜開眼,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滾落,那不是痛苦的淚水,是絕處逢生的巨大喜悅和委屈。她看著母親喜極而泣的臉,感受著頸後那片小小貼片帶來的、奇跡般的安寧。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枕邊那張被護士小心保管好的、沾染了她之前嘔吐時不小心蹭上一點淡紅印漬的準考證。冰涼的塑封下,是她笑得有些靦腆的照片。
她緊緊攥著準考證,仿佛攥住了失而複得的未來。指尖摩挲著照片上自己的笑容,又仿佛透過這張薄薄的卡片,觸摸到了更深沉的力量。她將準考證輕輕貼在胸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虛弱的、卻異常堅定的紅暈,聲音很輕,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一種奇異的溫柔憧憬,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冥冥中的守護者訴說:
“明天……明天的作文……我要寫……寫那些在夜裡……默默守護著萬家燈火和……和浩瀚星空的人……寫像爸爸那樣……守護著我們的人……”
病房裡其他剛剛貼上“青虹”貼片、症狀得到緩解的少男少女們,聽到林曉薇這輕聲的呢喃,都下意識地安靜下來。一張張年輕而蒼白的臉上,眼神從迷茫痛苦,漸漸彙聚起一種相似的、帶著淚光的堅定與感激。守護……星空……燈火……那些在至暗時刻帶來光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