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迅物流冷鏈車(淩晨0348,渤海灣某港口)
濃稠如墨的夜色被港口探照燈粗暴地撕開幾道慘白的口子。空氣裡彌漫著海水鹹腥、柴油廢氣,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來自鋼鐵巨獸腹腔的冰冷氣息。一輛藍白塗裝的德迅物流大型冷鏈車,如同蟄伏的金屬怪獸,安靜地停在海關查驗區邊緣,引擎低沉的喘息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駕駛室門“嘎吱”一聲推開,周衛國高大的身影裹著一身寒氣鑽了出來。他穿著一件半舊的德迅工裝夾克,領口有些磨損,臉上帶著長途司機特有的疲憊,眼底卻藏著鷹隼般的銳利。他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手,呼出的白氣瞬間被港口的冷風卷走。淩晨的海風帶著刺骨的涼意,正是白露時節獨有的清寒。
他繞到車廂後部,巨大的冷藏廂門在液壓裝置的低鳴中緩緩升起。一股更加強勁、仿佛能凍結骨髓的寒氣洶湧而出,瞬間在他眉毛和鬢角結了一層細密的白霜。車廂內部,是整齊碼放的白色泡沫保溫箱,箱體上凝結著厚厚的冰花。周衛國跳上車廂,冰冷的金屬底板透過鞋底傳來刺骨的寒意。他目標明確,走向其中一個標記著“東港漁獲帶魚速凍)”的箱子。
他熟練地打開箱蓋,裡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銀光閃閃的凍帶魚,魚身僵硬筆直,覆蓋著厚厚的冰殼,鱗片在車廂頂燈的照射下反射著冷硬的光。周衛國的手指在這些凍魚冰冷滑膩的軀體間快速而精準地摸索著。他的動作沉穩,帶著一種特有的、與危險品打了半輩子交道的謹慎。指尖觸到一條體型格外碩大的帶魚腹部時,他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就是它。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條凍魚從冰堆裡抽出來。魚腹異常鼓脹堅硬,顯然內藏乾坤。周衛國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一把特製的、刃口極薄的小刀——那是老同學王鐵柱多年前送他的淬火鋼小玩意兒,據說用了西疆某種特殊稀土配方,鋒利無比且能屏蔽部分電子信號。刀刃無聲地切入凍得硬邦邦的魚腹,動作精準得像外科手術。冰屑簌簌落下,露出裡麵一個包裹在多層防水防靜電膜裡的圓柱形物體——一隻小巧的銀白色液氮罐。
他快速剝開幾層防護膜,冰冷的金屬罐體暴露在寒氣中,罐壁上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周衛國沒有停頓,他迅速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張略顯陳舊的紅色圓形貼紙——那是北華大學1991屆畢業生的聯誼會紀念校徽貼紙。貼紙的紙質已經有些發黃,但中央的校徽圖案依舊清晰。他鄭重地、用力地將這張承載著青春記憶的貼紙,端端正正地拍在了液氮罐的側麵。就在貼紙粘牢的瞬間,罐壁上那些看似隨意的霜花紋路,在極寒和貼紙背膠某種特殊成分方清墨實驗室提供的熒光菌粉)的相互作用下,驟然變得清晰、深刻,竟隱隱勾勒出複雜交錯的線條與節點——赫然是上古《河圖》的矩陣紋樣!這冰霜凝結而成的精密紋路,與王鐵柱當年在那些特種軸承上刻下的防偽暗記,分毫不差!冰冷的數字與宇宙的密碼,在此刻的寒霜上無聲顯現。
“德迅冷鏈,周衛國!開箱查驗!”海關工作人員的聲音伴隨著手電筒的光柱掃了過來,靴子踩在冰冷地麵的聲音越來越近。
周衛國的心臟猛地一縮,但麵上沒有絲毫波瀾。他迅速將液氮罐重新塞回凍魚的腹腔,手指飛快地抹上一種特製的低溫速凝膠水封住刀口,同時用幾片散落的魚鱗巧妙蓋住痕跡。整個過程快如閃電。他將這條“特殊”的凍魚重新放回保溫箱最上層,動作自然得如同在整理貨物。就在他剛蓋好保溫箱蓋的刹那,兩名海關人員已經走到了車廂門口,刺眼的手電光直射進來。
“例行抽檢,開箱。”為首的工作人員語氣平淡,但眼神銳利。
周衛國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微黃的牙齒,搓著手哈著白氣:“辛苦辛苦,天兒真冷啊。查哪個箱?都是東港來的帶魚,絕對新鮮速凍。”
工作人員沒理會他的寒暄,目光掃過保溫箱,隨手一指:“就這箱,打開。”
周衛國順從地重新打開他剛剛動過手腳的箱子,濃重的寒氣再次湧出。工作人員拿著手持式x光掃描儀,對著箱子裡的凍魚逐一掃過。冰冷的藍光在魚身上遊走,屏幕上清晰地顯示出魚骨的結構和腹腔內的陰影輪廓。
當掃描儀的光束即將落到那條藏有液氮罐的凍魚上時,周衛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似乎要去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手掌卻“無意”地、重重地拍在了旁邊保溫箱上——那個位置,恰好貼著另一張一模一樣的北華校徽貼紙!
“啪!”
一聲清脆的拍擊聲在寂靜的冷藏車廂裡格外突兀。
就在手掌拍中貼紙的瞬間,貼紙內部,王鐵柱熔煉進去的微量特殊稀土粉末源自那批曾引起軒然大波的西疆鋱礦)被瞬間激活!一股無形的、強大的能量場以貼紙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如同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一顆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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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掃描儀的屏幕猛地一跳,隨即瞬間變成一片刺眼的、毫無意義的雪花白噪!掃描儀本身也發出短促而尖銳的“滋啦”聲,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咦?怎麼回事?”工作人員疑惑地拍了拍掃描儀,“剛才還好好的,見鬼了?”他反複調試按鈕,屏幕依舊一片雪花,對著其他物體測試也毫無反應。
周衛國一臉茫然和無辜,甚至帶著點關切:“哎喲,這機器凍壞了吧?咱這車廂裡零下二十幾度呢,精密儀器可得小心點。”
工作人員皺著眉頭,又試了幾次,屏幕依然頑固地空白著。他看了看滿滿一車廂冒著寒氣的凍魚,又看了看“故障”的掃描儀,最終不耐煩地揮揮手:“算了算了,下一輛!你這車……看著沒問題,走吧走吧!後麵車還等著呢!”他顯然不想在寒冷的淩晨為一個看似正常的貨箱耽誤時間,更懶得去深究一台突然“罷工”的設備。
“好嘞,謝謝啊!”周衛國臉上堆起感激的笑容,心裡那塊巨石轟然落地。他麻利地關上保溫箱,再拉下厚重的車廂門。液壓鎖扣“哢噠”一聲合攏,將刺骨的寒氣和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幾秒鐘一同封存在內。
他跳回駕駛室,發動引擎。巨大的冷鏈車緩緩駛離查驗區,彙入港區稀疏的車流。車廂尾部,那條特殊的凍魚靜靜躺在寒冰之中,液氮罐上的校徽貼紙在黑暗中,似乎有極淡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光一閃而逝,如同寒夜裡一顆孤獨的星。罐壁上的霜花《河圖》矩陣,在低溫下無聲地流轉。
浪崗山燈塔(淩晨0430)
東海深處,浪崗山島如同被世界遺忘的一枚黑色棋子,孤懸於墨藍色的海天之間。島上唯一的人跡,是矗立在嶙峋礁石頂端的那座古老燈塔。塔身斑駁,爬滿了歲月的苔痕和海鹽的結晶,在呼嘯的海風中沉默地矗立著。
燈塔看守人老葛,一個臉上刻滿風霜、沉默得像礁石一樣的老頭,正佝僂著腰,在塔頂的燈室裡忙碌。今夜是難得的晴朗,白露時節的月光格外清亮冷冽,透過巨大的環形玻璃窗,將室內映照得一片朦朧銀輝。空氣裡是濃重的機油味、海腥味,還有一種老木頭在潮濕空氣中特有的黴味。
他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手,正吃力地轉動著燈室四周一組巨大的、由無數塊鏡麵組成的反射鏡群。這些鏡麵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有的邊緣甚至帶著破損的痕跡,顯然是由各種廢棄鏡片拚湊而成。其中最大、最核心的幾塊弧形凹鏡,表麵並非現代玻璃的光滑,而是帶著一種溫潤內斂的金屬光澤和古老的氧化銅綠——那是王鐵柱用沈陽第一機床廠第一台報廢立式銑刀的基座精心打磨出來的,據說那銑刀在1998年抗洪時,曾車削過加固堤壩的緊急構件。鏡麵在月光下流轉著幽暗的光澤,如同沉睡的古銅。
老葛調整著鏡群的角度,讓清冷的月光彙聚、折射。當月光精準地穿過一麵懸浮在支架上的古老青銅羅盤羅盤邊緣刻著細密的《禹貢》九州山川紋)中心時,異變陡生!
那束原本銀白的月光,在穿過羅盤中心天池的瞬間,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和意誌,竟被染成了一束凝練的、近乎實質的翠綠色光矛!這光矛帶著一種穿透虛妄的銳利感,無聲無息地刺破燈塔玻璃,射向島嶼背風麵一處被濃密藤蔓和偽裝網覆蓋的陡峭崖壁!
那偽裝網是2008年奧運反恐演練時淘汰下來的軍用物品,厚重且帶有特殊塗層,在雷達和夜視儀下幾乎隱形。然而,在這束奇異的綠色光矛麵前,它卻如同遇到烈陽的薄雪,瞬間被洞穿一個拳頭大小的焦黑孔洞!孔洞邊緣的偽裝網材料迅速碳化、卷曲,露出後麵黑黢黢的山岩和一個幽深洞口的輪廓!那裡,正是方清墨蒸汽密碼所指示的“鐵鳥巢”!
“嘎——!”
“呀——!”
幾乎在偽裝網被洞穿的同時,棲息在崖壁洞穴和附近礁石上的大群夜鷺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和能量驚動,炸了窩一般尖叫著衝天而起!成百上千隻灰白色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瘋狂盤旋、彙聚,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攪動的巨大漩渦。它們驚慌失措的飛行軌跡在夜空中亂竄,卻在幾秒鐘後,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漸漸排成了一個清晰的、巨大無比的箭頭形狀!
箭頭並非靜止,而是保持著動態的飛行,堅定不移地指向東南方向墨黑的海麵!
老葛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精光,他猛地撲到望遠鏡前,順著夜鷺箭頭所指的方向望去。在月光與海霧交織的朦朧海平線上,一個模糊卻龐大的輪廓正緩緩移動——正是那艘代號“鯤鵬號”、被多方勢力追蹤的遠洋貨輪!夜鷺群組成的箭頭,如同命運投射的矛尖,在蒼茫夜色中,為遠方的獵手指引著目標。
他顫抖著手,拿起望遠鏡旁一個帶著長焦鏡頭的老舊相機鏡頭裡似乎嵌著幾片特彆的、反射著微弱彩光的玻璃碎片——那是斯坦福實驗室門禁的殘骸,粘在幾隻夜鷺的腳爪上被帶到了這裡)。鏡頭裡,他清晰地看到那些夜鷺纖細的腳踝上,都套著不起眼的金屬環。月光下,金屬環偶爾反射出極其特彆的、帶著點童趣的鮮豔色彩——檸檬黃、天空藍、蘋果綠——那正是李天樞最喜歡用的幾種蠟筆的顏色。這些小小的腳環,此刻成了黑暗海麵上最精準的坐標標記。
燈塔下方,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礁石,發出亙古不變的轟鳴。燈室內,巨大的鏡群在月光下沉默地折射著光華,戰國水晶杯殘片被王鐵柱鑲嵌在溫控器核心)在隱秘處散發著微弱的冷光,維持著鏡片陣列的微妙平衡。老葛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握著相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凝望著海天之間那由飛鳥繪製的巨大箭頭,以及箭頭儘頭那個吞噬了月光與秘密的鋼鐵巨影,如同凝望著風暴來臨前最後寧靜的深淵。海風穿過燈塔的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碰撞奏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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