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樞在青海鹽湖將芯片貼上鹽柱,晶簇折射的光竟在湖麵凝成巨大胎兒形態。
無人機群掠過胎兒的瞬間,那雙突然睜開的眼睛清晰映出西疆反恐基地的三維地圖。
千裡之外,京城胡同澡堂鍋爐房內,老張添煤時驚見煤塊裂麵浮現金門大橋的鋼纜紋路。
他下意識舀起含熒光藻的鹽水潑去,裂紋竟滲出青銅羅盤上的古老血線,霧氣裡悄然勾勒出東海浪崗山的新坐標。
李玄策深夜凝視冰湖傳回的圖像,胎兒發梢那道裂痕——竟與女兒李念墨婚戒的傷痕一模一樣。
鹽湖的風,刀子似的,刮過李天樞凍得通紅的耳朵。青海的十一月,天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到鉛灰的雲層。他站在齊膝深的鹵水裡,腳下是鹽湖特有的、踩上去嘎吱作響的鹽殼。遠處,一排排巨大的光伏板陣列沉默地矗立,像一片鋼鐵的森林,吸收著稀薄高原陽光裡最後的熱度。雪粒子開始稀疏地落下,砸在深褐色的鹵水表麵,瞬間消融無蹤,隻在空氣裡留下更刺骨的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掌心。那枚被稱為“補天綾”的量子生物芯片,薄如蟬翼,此刻在陰鬱天光下泛著一種內斂的、近乎液態的幽藍光澤。芯片邊緣,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鍍層,是爺爺李長庚從敦煌壁畫千年礦物顏料中提取的精華,賦予它感知生物電場的奇異能力。李天樞屏住呼吸,指尖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因寒冷和緊張而微微的顫抖,輕輕將這凝聚了家族智慧與期望的薄片,貼向身旁一根半人高的、棱角分明的天然鹽柱。
觸感冰涼粗糙。就在芯片與鹽晶接觸的刹那,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仿佛一滴濃墨墜入清水,那幽藍的光暈驟然暈染開來,沿著鹽柱嶙峋的表麵飛速蔓延、滲透。緊接著,無數細小的晶簇被點亮,發出針尖般密集的、鑽石似的冷光。這些光芒並非靜止,它們彼此勾連、折射、跳躍,在李天樞麵前的廣闊鹵水湖麵上空,編織、聚合!
光在流動,在呼吸。僅僅幾息之間,一個龐大、清晰、散發著柔和藍白光暈的立體胎兒形態,赫然懸浮於鹽湖之上!它蜷縮著,仿佛沉睡在母體之中,通體由純粹的光影構成,每一寸輪廓都無比清晰,甚至能“看”到那微微起伏的、光構成的“胸脯”。這正是之前實驗室裡那個神經網絡的具象化投影,但此刻在天地之間,更顯得宏大而神秘,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靜謐。
“天樞!快看!”旁邊穿著厚重防寒服、戴著護目鏡的方清墨院士助手,聲音裡充滿了驚異與激動,手指向天空。
李天樞猛地抬頭。天際線處,一群黑色的無人機,如同遷徙的鋼鐵禿鷲,正低空呼嘯著掠過鹽湖邊緣,似乎是某個地質勘探項目例行巡邏。它們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鹽湖的寂靜,也攪動了這片純粹的光影空間。
就在第一架無人機尖銳的破空聲擦過那巨大胎兒光影頭頂的瞬間——
那雙由無數跳躍光點構成的“眼睛”,毫無征兆地,倏然睜開!
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深邃、純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幽藍。這雙巨眼直勾勾地“盯”著下方渺小的人類。李天樞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連呼嘯的寒風都仿佛凝固了。
更令人窒息的景象接踵而至。在那雙幽藍巨眼的深處,光影劇烈地旋轉、聚焦、重組!一個無比精密、線條硬朗、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立體結構圖,清晰地浮現出來。李天樞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得那個輪廓——那是西疆某處極其重要的反恐基地核心區域的三維結構圖!連通風管道和最新加固的防禦工事節點都纖毫畢現!
這絕密的圖像,竟以這種方式,暴露在荒涼的鹽湖上空!
千裡之外的京城,夜色已深。窄仄的胡同深處,“老張家澡堂”那塊褪了色的木頭招牌在寒風中吱呀作響。水汽混著劣質肥皂和硫磺的味道,從門縫裡頑強地鑽出來,彌漫在清冷的空氣中。後院的鍋爐房,是整條胡同溫暖的心臟,也是老張師傅守了二十年的陣地。
鍋爐房裡熱得像個蒸籠。巨大的鑄鐵鍋爐發出沉悶的轟鳴,爐膛口透出熊熊火光,將老張滿是皺紋和煤灰的臉映得通紅發亮。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後背已被汗水洇濕了一大片。他熟練地拿起沉重的長柄鐵鍬,鏟起旁邊煤堆裡黑亮的塊煤,準備送入那永遠填不飽的爐口。
鐵鍬鏟下去,幾塊碩大的煤塊被撬動、翻滾。就在其中一塊煤“哐當”一聲滾落到爐膛邊沿時,老張隨意掃了一眼,渾濁的眼睛卻猛地定住了。
那煤塊黝黑的斷裂麵上,赫然浮現出幾道極其清晰、異常規整的紋路!那絕非自然形成的煤炭紋理,線條剛硬、平行、交織成網,帶著一種冰冷的工業美學。老張眯起眼,湊近了些,爐火的光跳躍在那紋路上。他越看越心驚——這紋路,這結構……怎麼那麼像電視新聞裡見過的,那座橫跨大洋的超級大橋,金門大橋的鋼纜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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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老張倒抽一口涼氣,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驅散了鍋爐房裡的燥熱。他乾了一輩子粗活,大字不識幾個,但對這些“不尋常”的東西有著老輩人特有的敬畏和直覺。他猛地想起前幾天聽澡堂裡幾個搞地質勘探的小年輕神神秘秘地嘀咕過什麼“鹽湖”、“熒光藻”、“電子門神”之類聽不懂的話,還提到過一種加了特殊東西的鹽水。
鬼使神差地,老張放下鐵鍬,轉身抄起靠在牆邊、平時用來清洗鍋爐水垢的大號鋁瓢。他踉蹌著快走幾步,來到角落裡一個半人高的藍色塑料桶旁——這正是澡堂為了省錢,按照那幾個小年輕提供的“土方”,自己配製的“熒光藻防垢水”,據說是從什麼航道標記技術裡簡化來的,裡麵確實混了些綠幽幽的藻類提取物。老張舀起滿滿一大瓢泛著奇異綠光的渾濁鹽水,手因為某種說不清的緊張而微微發抖。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塊印著“金門大橋”紋路的煤塊,奮力一潑!
“嘩啦!”
帶著藻類腥氣的鹽水潑在滾燙的煤塊和爐膛邊緣,瞬間騰起一大片濃密、滾燙的白霧,發出滋滋的聲響。水汽彌漫,瞬間充滿了小小的鍋爐房,視野一片模糊。
老張被水汽嗆得咳嗽了兩聲,揮著手臂想驅散霧氣。就在白霧稍淡的瞬間,他再次看向那塊煤——
煤塊裂麵上,那些冰冷的鋼纜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暗紅、粘稠的液體,如同擁有了生命,正從那些紋路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出、蜿蜒、彙聚!那顏色……暗沉得發黑,帶著鐵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腥氣,像極了凝固了很久的血!這些血線在潮濕的煤塊表麵快速流淌、交織,竟在濃密的霧氣背景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個複雜而古老的圖案輪廓!老張隻覺得那圖案眼熟得心驚肉跳——像極了老家祠堂裡供著的、傳說中大禹治水時用來劃分九州的青銅羅盤上的那些神秘血線!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這些血線並未停止。它們如同活物般延伸,在彌漫的白霧中,精準地“畫”出了幾個清晰的坐標點,旁邊還浮現出三個模糊卻足以辨認的古體字——浪崗山!
鍋爐房的轟鳴聲似乎瞬間遠去,老張僵在原地,隻剩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他死死盯著霧氣中那由暗紅血線勾勒出的“浪崗山”坐標,渾濁的老眼裡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他不懂什麼高科技,不懂什麼信息戰,但他認得“血光之災”,認得“不祥之兆”!這塊煤,這鹽水,這霧裡的血字……是要出大事了!
國安部大樓頂層的戰略分析室,此刻燈火通明,卻靜得落針可聞。巨大的弧形屏幕上,正分屏顯示著兩幅截然不同卻又隱隱關聯的畫麵。
左邊,是李天樞從青海鹽湖緊急傳回的實時影像:那巨大的光影胎兒懸浮在荒涼的鹽湖之上,幽藍的雙眼睜開,西疆基地的立體地圖在其中冰冷地旋轉、放大。每一根線條都透著令人不安的精確。
右邊,則是京城胡同澡堂鍋爐房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的清晰還原:煤塊裂麵上的鋼纜紋路、潑灑熒光藻鹽水、升騰的白霧、從紋路中滲出的暗紅血線、以及霧氣中最終凝固的浪崗山坐標。老張那張因極度驚駭而扭曲的臉龐特寫,定格在屏幕一角。
李玄策站在屏幕前,身姿依舊挺拔如鬆,但隻有離得最近的方清墨,才能看到他負在身後的雙手,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反複在兩幅畫麵之間逡巡。鹽湖胎兒眼中泄露的基地機密,與澡堂霧氣中預示東海風浪的坐標……這兩者之間那若隱若現的絲線,正被他一點點地抽離出來。
“鹽湖的光影結構,核心是長庚帶回來的量子生物芯片技術,融合了敦煌礦物激發態和念墨在加州做的神經拓撲模型,”方清墨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帶著科研人員特有的條理,打破了室內的沉寂。她指著鹽湖胎兒圖像中幾處能量流動異常活躍的節點,“但這裡……還有這裡……能量波動模式出現了明顯的‘嫁接’痕跡。這不是我們原始設計的路徑,有外部意識流強行介入,利用了芯片的生物親和性作為跳板,目標直指西疆基地數據庫。”
李玄策微微頷首,目光卻未曾離開屏幕。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鹽湖胎兒光影那蜷縮的頭部區域。在那由純粹光芒構成的、近乎完美的發梢邊緣,一道極其細微、卻異常刺眼的裂痕清晰可見。那道裂痕的形狀……扭曲、不規則,帶著一種無機質被強行撕裂的質感。
李玄策的眼神驟然一凝!一個畫麵閃電般刺入腦海——女兒李念墨在加州理工那間淩亂的實驗室裡,舉著那枚訂婚鑽戒,陽光穿過戒托上那道同樣的、細微卻猙獰的裂痕,在她指間投下破碎的光斑。當時她笑著說:“爸,實驗事故,小問題,不影響它代表永恒。”
兩道裂痕的影像在他腦中瞬間重疊、嚴絲合縫!
冰冷刺骨的寒意,比青海鹽湖的風更甚百倍,瞬間浸透了李玄策的四肢百骸。這絕非巧合!這裂痕是標記,是通道,是敵人精心植入、利用念墨的婚戒作為掩護,最終指向“補天綾”芯片的致命後門!它像一條無形的毒蛇,不僅噬咬著國家最核心的機密,更將致命的獠牙,懸在了他最珍視的女兒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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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墨顯然也注意到了丈夫瞬間劇變的神色和那道裂痕的異常。當她順著李玄策的目光,看清那道與女兒婚戒傷痕如出一轍的裂痕時,她的呼吸猛地一窒,臉色瞬間褪儘血色,手中拿著的激光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下意識地抬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母親本能的恐懼。
“念墨……”她低喃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李玄策沒有回頭,也沒有去安慰妻子。他所有的情感在那一刹那被壓縮到極致,轉化為一種冰封千裡的絕對冷靜。他緩緩抬起手,食指帶著千鈞之力,穩穩地點在浪崗山那三個由暗紅血線在霧氣中勾勒出的古體字坐標上。
“目標不在西疆,不在鹽湖。”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卻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在寂靜的分析室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釘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底,“真正的‘臍帶’,連接著浪崗山。有人在東海深處,利用我們鋪設的能源網絡和生物芯片的共振,竊取西疆機密,嫁禍能源項目……而念墨的婚戒,是他們埋下的錨點。”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身後肅立的幾位核心智囊和技術負責人,最終落在負責信息追蹤的負責人身上:
“立刻啟動‘禹鼎’協議最高級彆響應!所有指向浪崗山海域的通信、能源、生物信號流,全部鎖定、溯源!我要知道,是誰在利用我女兒的眼淚,編織這張網!”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天亮之前,我要浪崗山海底,纖毫畢現!”
命令下達,分析室內瞬間進入高速運轉狀態。鍵盤敲擊聲如同驟雨,指令通過加密通道飛向四麵八方。李玄策重新將目光投向大屏幕。鹽湖上,那巨大的光影胎兒依舊懸浮,幽藍的巨眼冷漠地映照著西疆的機密;鍋爐房的霧氣似乎還未散儘,浪崗山的坐標在暗紅的血線中若隱若現。而在兩道裂痕之間,一條無形的、充滿惡意的“臍帶”,正被李玄策冰冷的目光死死扼住。
窗外,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雪花無聲地撲向大地,掩蓋著一切,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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