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春風,帶著粗糲的沙粒,遠不如江南那般溫潤。它呼嘯著掠過廣袤的戈壁,卷起一陣陣昏黃的沙塵,將天地塗抹成一片混沌。李玄策站在一處裸露的岩石高地,深灰色的夾克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微眯著眼,目光穿透風沙,投向遠方那條如同大地血脈般延伸的黑色輸油管線。作為國安部常務副部長,這條關乎國家能源命脈的“絲路能源通道”出現不明原因的應力腐蝕裂紋,是他此行壓在心頭的巨石。
“爸,風裡有聲音…”一個清亮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穿透力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十歲出頭的李天樞,個子已竄高不少,穿著一身合體的戶外裝,小臉上沒有孩童的懵懂,隻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他正蹲在一棵巨大的胡楊樹旁,小小的手掌輕輕貼在虯結粗壯的樹根上,耳朵幾乎貼了上去,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風沙中顫動。“不是風…是管子…很深的地方,有鐵器在哭…很傷心,很害怕。”
方清墨,中科院的院士,此刻正拿著一個精密的便攜式檢測儀,對著管線一處標記點掃描。風沙吹亂了她的短發,她抬手捋了捋,眉頭緊鎖。“玄策,檢測數據波動很大,腐蝕速度遠超預期模型。這絕不是簡單的環境因素導致的自然老化,應力點太集中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住了。”她的聲音帶著科研人員的嚴謹,也透著一絲焦慮。管線一旦破裂,後果不堪設想,不僅是經濟損失,更是對西疆乃至國家能源安全的重大威脅。
李玄策點點頭,走到兒子身邊,也蹲了下來。他沒有像兒子那樣去聽,而是從隨身的帆布挎包裡,鄭重地取出一個古樸的羅盤。這羅盤黃銅包邊,盤麵泛著溫潤的包漿,天池中的磁針微微顫動。他深吸一口氣,將羅盤平放在胡楊樹根上,任憑風沙撲打。他口中低聲默念著方位口訣,手指在複雜的圈層上緩緩移動,眼神銳利如鷹,仿佛在與這片古老的土地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周圍的喧囂——風聲、砂石滾動聲、遠處工程車的轟鳴——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傷門…在西北。”李玄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風沙,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指向管線延伸方向的一處沙丘,“就在那裡,地下三米左右,有異物!不是現代的東西,帶著很強的‘金’氣,但被‘土’困住了,怨氣凝結,成了腐蝕的‘引子’。”他口中的“傷門”是奇門遁甲八門之一,主破壞、損傷。他並非迷信,而是將傳統文化中關於能量、方位與物質相互作用的樸素哲學觀,融入了他對複雜安全事件的直覺判斷和宏觀把握中。
“挖!”李玄策果斷下令。早已待命的工程人員,在王鐵柱的指揮下迅速行動。王鐵柱,這位昔日的淬火工藝師,如今已是李玄策團隊中解決特殊材料問題的核心骨乾。他身材依舊魁梧,臉上多了風霜,但眼神更加沉穩乾練。他親自操作著小型挖掘機的控製杆,動作精準而謹慎,仿佛在雕琢一件藝術品,而不是在挖掘沙土。
挖掘機鏟鬥小心翼翼地刨開沙土,發出沉悶的聲響。沙塵更大了,幾乎要將人吞噬。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那個不斷加深的坑洞。突然,鏟鬥碰到硬物,發出“鏘”的一聲脆響,在這風沙呼嘯的曠野中格外刺耳。
“停!”王鐵柱立刻停下機械。幾個工人跳下坑,用手小心地扒開周圍的浮沙。一件東西在昏黃的光線下顯露出來——那是一根長約半尺的金屬椽釘!它通體呈暗金色,雖然深埋沙土不知多少歲月,卻並未完全鏽蝕,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沙土與氧化物凝結的硬殼,但依然能看出其原本的鎏金工藝,釘帽上隱約有古樸的卷草紋飾,透著一股蒼涼厚重的氣息。
“是鎏金的!看這形製…像是北魏時期的東西?”方清墨接過工人遞上來的椽釘,用軟刷小心拂去表麵的浮土,露出更多細節,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怎麼會在這裡?而且,它散發出的微弱磁場,與我們檢測到的異常腐蝕能量波動頻率有奇特的耦合現象。”她立刻拿出儀器再次掃描,屏幕上跳動的數據證實了她的猜想。
李玄策接過這根沉甸甸的古釘,入手冰涼,卻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微弱而執拗的“意”。他閉上眼,手指摩挲著釘身上的紋路,腦海中浮現出千年前駝鈴聲聲,工匠們在風沙中建造驛站佛寺的情景。這枚椽釘,或許曾是某座絲路古建的一部分,因戰亂、風沙或意外深埋於此,其金屬材質在漫長歲月中與地脈、環境相互作用,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帶有“破壞性”的能量場,無意間“釘”在了現代輸油管線的關鍵節點上,如同一個古老的詛咒,引發了難以解釋的應力集中和加速腐蝕。
“鐵柱,看你的了。”李玄策將古釘鄭重地交給王鐵柱,“需要重鑄,化掉它的‘怨’,但留住它的‘質’。用我們改良過的古法‘水火既濟’,記得要念《西域水道記》裡的引文。”這是他們在處理特殊“靈異”物質時摸索出的方法,結合了傳統冶煉中的意念引導和現代材料科學的精準控製,再輔以蘊含特定地理信息的古籍文字作為能量引導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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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柱點點頭,眼神專注。他立刻在避風處搭起一個簡易的便攜式高溫熔爐。爐火升騰起來,映紅了他堅毅的臉龐。他沒有使用現代焊槍,而是選用了特製的坩堝和鼓風設備,模擬古法冶煉的環境。他將那根北魏鎏金椽釘投入爐中,火焰瞬間將其吞噬。王鐵柱深吸一口氣,調整著鼓風的節奏,爐火時而熾白,時而幽藍。他口中念念有詞,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風沙中回蕩,正是清代學者徐鬆《西域水道記》中關於此地山川走向、水文脈絡的記載:“…其水自蔥嶺北河分出,經流沙磧,潛行地中,忽湧為泉,清冽甘美,滋養綠洲…”
方清墨緊張地監控著熔爐的溫度和椽釘的狀態變化。李天樞則安靜地站在一旁,小手依然輕輕按在胡楊樹根上,似乎在安撫著什麼。李玄策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著爐火,仿佛看到了曆史的熔爐中,古代工匠的汗水與智慧在火焰中淬煉重生。
當爐火達到某個臨界點時,王鐵柱猛地打開爐口,用特製的耐火鉗夾出那團熾熱通紅的金屬液——椽釘已融化變形,但其核心的金屬精華被完美保留。他迅速將其浸入旁邊早已準備好的一桶特製的淬火液中。這液體並非普通的水,而是加入了多種中和特殊能量的礦物粉末和植物提取物,按照古方配置。滋啦——!劇烈的蒸汽升騰而起,發出奇異的嗡鳴聲,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聲音在液體中吟唱。
淬火完成。王鐵柱鉗出的不再是一根椽釘,而是一塊形狀不規則、表麵流淌著奇異暗金色光澤的金屬錠。最令人驚異的是,在金屬錠冷卻凝固的過程中,其表麵如同有生命般,自動浮現出一行行細密流暢的繁體文字!正是剛才王鐵柱所念誦的《西域水道記》中描述此段水脈的原文!字跡古樸蒼勁,仿佛銘刻其上千年。
“成了!”王鐵柱長舒一口氣,額頭上滿是汗珠,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李玄策接過尚有餘溫的金屬錠,入手溫潤,那股陰冷的“怨”氣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包容的能量感。他走到輸油管線出現裂紋的位置,蹲下身,將這塊刻著古地理文獻的特殊金屬錠,輕輕貼合在裂紋最嚴重的地方。
奇跡發生了。
那猙獰的裂紋,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溫柔地撫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彌合、收攏!金屬錠上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流淌出淡淡的金色微光,滲入管線金屬內部。同時,方清墨手中的檢測儀屏幕上,那些代表腐蝕速度和應力異常的紅色警報數值,如同退潮般迅速回落,最終穩定在安全的綠色區間!管道深處那種被李天樞感知到的“哭泣”聲,也悄然消失,隻剩下戈壁亙古的風聲。
“爸,它不哭了,它說…謝謝。”李天樞抬起頭,臉上露出了純真的笑容,小手離開了胡楊樹根。那棵古老的胡楊,在夕陽餘暉和漸漸平息的沙塵中,枝葉似乎也舒展了一些,透著一股安寧。
李玄策站起身,將手中那塊蘊含著古老智慧與地理精魂的金屬錠交給助手,囑咐道:“將這段《西域水道記》銘文掃描建模,分析其能量場穩定結構的原理。通知工程部,在管線沿線所有關鍵節點,特彆是地質構造複雜區域,加裝這種‘地理銘文穩定器’。古人測繪山河,今人守護國脈,原理相通。”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目光投向遠方蜿蜒的管線,仿佛看到了它重新變得堅固而充滿活力,為這個國家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發展的血液。
夕陽將一行人的身影在戈壁上拉得很長。風沙雖未完全止歇,但空氣中那股壓抑和焦灼的氣息已然散去。方清墨輕輕挽住李玄策的手臂,眼中是欽佩與安心。王鐵柱擦著汗,看著恢複正常的管線,憨厚的臉上滿是成就感。李天樞則好奇地圍著那棵胡楊樹轉圈,仿佛在和老朋友告彆。
就在大家收拾裝備準備離開時,王鐵柱彎腰撿起剛才挖掘時帶出的一小撮沙土。他撚了撚,又湊近聞了聞,眉頭忽然又皺了起來,快步走到李玄策身邊:“部長,您看這土…顏色不對,有點泛青,還帶著股…很淡的銅鏽和艾草混合的味兒?跟之前您給我看過的那個艾草香囊上沾的銅綠粉末,有點像啊。”他指的是不久前清明時,那個能滲出民國銀元的奇異香囊。
李玄策接過土樣,仔細端詳,又放在鼻尖輕嗅。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望向管線延伸向的東南方向——那裡,是西疆重要的多金屬礦脈區,也是國家戰略資源儲備的關鍵節點。
“銅鏽…艾草…礦脈…”李玄策低聲自語,一個模糊但令人不安的關聯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這次管線腐蝕,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孤立的事件,更可能是一係列針對國家戰略資源布局的隱秘行動的其中一環!這泛青的沙土,如同一個無聲的信號,將他的視線引向了更深、更遠的地方。
夕陽沉入地平線,最後一抹餘暉映照著李玄策凝重的側臉。戈壁的夜,帶著料峭的寒意,悄然降臨。新的挑戰,已然露出了它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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