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麼做,萬一九皇子病死在府中……”
李璟看著被一路抬回來的李策,臉色蠟白倒吸一口冷氣道“罷了!罷了!算我倒黴!把最好的院落給他,伺候著吧!”
抱起泰山石,李璟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膽戰心驚。
李策安心在李璟府中住下來。
他身邊隻有一個隨從,今日跑來要碳爐銼刀說是打磨金器,明日要冰塊乘涼藥材醫病,時不時請太醫來診脈,事情又多又雜。
總之在李璟眼中,是白吃白喝的神仙日子。
這神仙日子,李策是要過下去了。
陳年舊疾難以治愈,每次李璟托人去問他的病情,李策就抬起慘白的臉,一個勁兒咳嗽。
李璟氣得到皇後宮中哭訴,被皇後厲聲斥罵趕回來。
無可奈何,他隻能任由李策住下去,眼睜睜看著李策一麵咳嗽,一麵溜出大門逛西市了。
逛街的熱情,比他這個沒病的都大。
李策的隨從雖然隻有一個,但是很管用。
隨從打聽到,安國公府二小姐盛名在外,卻足不出戶,日日在府中學習刺繡和女紅,是名門淑女。
但其實,她喜歡西市。
特彆是西市的幾家百年食肆酒樓。
李策閒下來,便獨自去西市逛逛,果然遇到葉嬌。
她正坐在一家食肆二樓的露台,手裡拿著大骨頭啃下去。肉像是烤的,看不出是羊肉還是牛肉,但她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喝一口酸梅湯。
同那日一樣,葉嬌穿著顏色鮮豔的衣裙。
天氣熱,她的頭發全盤在頭頂,做了個利落的單刀髻。發髻上沒有珠花釵環,隻簪著一朵盛放的月月紅。
單看這些,覺得畫麵很美。
但葉嬌對麵,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年約弱冠,穿著書院學子的衣服,隻從頭頂的玉冠,看出身份矜貴。他不怎麼吃東西,一雙眼睛幾乎都在葉嬌身上。
給葉嬌遞吃的,給葉嬌遞喝的,還用沾了皂角水的絲帕,給葉嬌擦手。
李策的視線連忙收回,非禮勿視,不敢看葉嬌那一雙白皙柔荑。他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見二樓露台已經沒了人。
悵然若失間,卻見食肆夥計牽出一匹駿馬,不久前坐在葉嬌對麵的男人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他很大方,賞了店夥計好幾枚銅板。有乞丐牽著孩子攔馬行乞,他竟轉頭對店夥計說了什麼,夥計便拿出幾根排骨一兜饅頭,施舍給乞丐。
這是個走在人群中,讓人覺得灼目的年輕人。
高大威武、熱忱豪爽、劍眉入鬢、眼睛清亮。
李策向後看去,沒有看到葉嬌出來。
她在做什麼?食肆裡傳來喝彩聲,是有人在說書嗎?
今日來時萬般期待,此時已化作妒意和失落。
李策向前走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響亮的馬嘶聲。
停在店門口的馬匹高高揚起前蹄,黑色的蹄甲在街市上閃著寒光,猛然踏在地上,塵土飛揚。
馬驚了。
一處臨街油餅攤的熱油飛濺到馬身上,馬匹被燙傷,一麵扭動著身子,一麵一次次舉起前蹄,踏在地上。第一次遠離百姓,第二次便向人群衝去。
人門尖叫著四散逃開,馬上的男人厲聲控製馬匹,可被熱油燒爛皮膚的駿馬張嘴嘶叫,再次舉起雙蹄,對準街中呆怔的乞兒。
那孩子剛剛接到排骨,正在狼吞虎咽,此時忘記躲閃,隻像被釘在原地般一動不動。
千鈞一發間,李策飛身上前,抱著孩童向前奔跑,倒在街對麵。馬兒的前蹄落下,擦過他青色的衣角。
馬兒終於恢複安靜,男人把韁繩丟下,跑來感謝李策。
“多謝閣下仗義相救!”
小乞兒已經被乞丐抱走,李策喘著粗氣扶住街邊的旗杆,勉強站直。他的身體的確很弱,稍稍用力,便氣息混亂。
“不必。”
李策擺著手準備離開。
麵對這個同葉嬌親密同席的男人,他思緒複雜不想多說一個字。
男人卻捉住李策的手,塞上一塊銀錠。
“鄙人葉長庚,暫以此銀,謝兄台高義。”
李策的氣息漸漸平穩。
他看著麵前的男人,慘白的臉恢複血色,受驚丟失的魂魄似乎齊齊鑽入軀殼,一時間血液奔湧,臉上驚詫莫名。
“你是?”李策確認著,漆黑的瞳孔中如同點著一把火。
“鄙人葉長庚。”
特地溜出書院請妹妹吃飯的葉長庚長出一口氣“人命關天,幸虧閣下舍命相救,才沒有傷到彆人。鄙人該如何感謝閣下?閣下用飯了嗎?走吧!咱們去喝一壺!”
“真的不必感謝。”
李策心道。
你的名字就是最大的謝意。
葉長庚,不就是葉嬌的哥哥嗎?
這一家人不太正常,哪有妹妹十七歲了,哥哥還給擦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