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羨魚連打幾個噴嚏。
他揉了揉難受的鼻子,左右瞧瞧,頗不滿道“誰在說我?”
“沒人說你,”葉嬌拿著一本記檔走過來,遞到一名小武侯手裡,“這是昨日的,送京兆府去吧。”
每日長安城十三道城門,進出多少人,他們的身份,有多少外邦人,什麼貨物,貨物來源,都會有詳細記檔。
靠著這些記檔,京兆府可以準確地推算大唐長安城的人口規模、番邦情況、各種貨物餘量等。
維持一個城市的良好運轉,需要方方麵麵考慮周到。
“我去送,”白羨魚從小武侯手裡抽出記檔,“左右我得去找找劉府尹,這都該過年了,是不是得給咱們多發點俸祿。”
葉嬌看他熱心得很,便由著白羨魚去了。
白羨魚手拿記檔上馬,在路上仔細翻了一遍,才拐進京兆府。
劉硯不在,他把記檔轉給主簿,今日的事就算做完了。
若在往日,他就可以到賭場去試試手氣,無論輸贏,總能討個開心自在。
但以後不一樣了。
白羨魚輕輕搓揉馬鬃,意氣風發搖頭晃腦。
父親母親說,家裡的獨苗,有個地方安身樂業就行了。
但他不能永遠做一個混子。
他要抓住機遇,乾一番大事業,讓在劍南道執掌兵馬大權的父親,為自己感到驕傲;讓宮中為妃的姐姐,永遠有個依靠。
李策到時,魏王李琛已經到了。
他正站在夯土工匠身邊,被塵土嗆得連連咳嗽。
圜丘以硬土為台,上鋪石板台階。若要穩固,每一處都要夯土千次以上。整修的步道,正是皇帝登壇的南階。
見到李策,李琛和禮部官員一起,大步走過來。
“楚王到了!”李琛露出關切的表情,“你懼寒怕冷,可以不來的。”
“父皇有令,”李策道,“豈敢怠惰。”
李琛聽他這麼說,有些木訥地笑笑道“也是。不過禮部做事很認真,咱們過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名禮部官員聽到誇獎,連忙客套幾句,便飛也似地去監工了。
李琛把他的兔毛翻領圍脖裹緊一些,又道“午飯在哪裡用?這裡離市集遠,一會兒你四嫂會送飯過來,你也一起吃吧?”
“多謝魏王兄,”李策道,“不過我等府裡送飯過來吧。”
說完這句,他才想起自己壓根沒有跟李璟交代送飯的事,也沒有跟趙王府的管事說。
青峰立刻意識到這處錯漏,他退後一步,想快馬加鞭回去帶飯。可這個時候,魏王妃到了。
她坐在馬車裡,隻掀開車簾露出半邊臉,甚至沒有下地,輕喚了聲魏王殿下。第二輛馬車裡瞬間湧出幾個婆子丫頭,一個個端著食匣,擺放在禮部官員臨時搭建的小廡房內。
再魚貫而出,退回馬車。
“走吧,”李琛看出李策無人送飯,含笑道,“去嘗嘗你王嫂的手藝。”
他說著先大步走進小廡房,李策則扭頭詢問青峰。
“我如果不吃這個,能吃什麼?”
“當然是跟禮部的官員和工匠一起吃。”
“他們怎麼吃?”李策問。
青峰指了指旁邊摞得半丈高,沒有刷乾淨的瓷碗道“在這裡領碗……”又指了指不遠處冒著熱氣的大鍋,“在那裡排隊盛飯。”
李策輕呼一口氣。
罷了。
青峰也看出李策不願同李琛一起吃,他小心翼翼道“要不……卑職替殿下先排著隊?”
李策恨不得一腳踢在青峰屁股上。
是他願不願意排隊的問題嗎?是他羨慕人家有人送飯啊。
就像給太後守靈時,彆的人都有母妃偷偷塞吃的,就他沒有。
“楚王快來!菜很豐盛!你總不能去跟工匠們擠吧。”魏王的聲音從小廡房內傳來。
李策低頭就往裡麵進,這個時候忽然有馬蹄聲傳來。
那蹄聲踏在地上,那麼響亮,像踏在九天之上的銀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