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皇帝不要聽信一麵之詞,要聽一聽李璋怎麼說。
“你信嗎?”李璟道,“二哥怕皇帝殺了柳氏,他自己說,是他的錯,是他主動求歡,柳氏隻得委身於他。”
李策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還是母後不相信,問了他第一次歡好的日期,又去問柳氏。兩個日子不一致,母後說女人不會忘記自己被奸淫的日子,質問柳氏,她才招了。”
李璟感慨道“幸虧母後聰明,二哥才免於一死。”
殿內的光線更暗了。
李策起身去點蠟燭。銅製的十五連枝燭台上插滿蠟燭,李策一支支點燃,燭光越來越亮,四周越來越暖,他卻覺得寒冷。
“後來呢?”李策道。
“很慘。”李璟歎了口氣,“父皇怎麼能忍受自己父子二人,全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父皇命內侍手持細杖,把柳氏打死。命二哥觀刑,一直等柳氏被打成肉泥,才能離開。”
人是很難被打成肉泥的,更何況特意要求用細杖,而不是粗杖或者刀棍。
李璟悶聲道“柳如意拿出二哥送她的環形墨玉求情,二哥沒有接。但是等行刑完畢,他從肉泥血水中撿起墨玉,跪在池子邊淘洗乾淨,走回寢殿。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天亮了,他十四歲的生日,也過完了。”
那是李璋愛慕喜歡過的第一個女人,最終以背叛、以死亡終結。
“所以你問我他喜歡什麼女人,”李璟道,“他已經不再喜歡任何女人,因為他受不住背叛。他娶妻納妾,都是聯姻而已。女人太危險,稍有不慎,就要完蛋。”
他說完想起自己和李策,似乎他們也很容易完蛋。
當然,李璋的完蛋是被女人背叛,而他們兩個,很可能是被打死。
“我明白了。”李策道,“沒想到他還有這段過往。”
李璟“噓”了一聲,看向窗外道“知道的人不多,這事兒是宮中秘辛。所以啊,你彆淨想著挑女人送給他,他不缺女人,也不喜歡女人。那閻寄雪,不就被他趕出晉王府了嗎?”
閻寄雪是原禁軍副統領閻季德的嫡女。閻季德為了高攀晉王,把女兒留在家裡長到二十歲,才想方設法嫁入晉王府。
如今閻季德被皇帝賜死,晉王在皇帝麵前求情,閻寄雪才隻是被逐出王府。其實她能活著,已經是聖上的恩典。
“聽說二哥還挺喜歡她呢,”李璟道,“那他或許喜歡身材纖細的,那個司苑女官柳如意,還有閻寄雪,都挺瘦。”
李策不置可否,他站起身,表示要走。李璟忍不住道“你如果真的挑女人,能不能把胖一點的給我留著。我喜歡有一點肉的,捏起來軟,睡起來……”
李策耳垂通紅,再也聽不下去,轉身便走。
踏出殿門時,他的耳朵還紅得像掛在冬日雪枝上的紅柿,他在院門口停下腳步,心中莫名閃過葉嬌的身影。
李策喉結微動,一瞬間口內焦渴。
相比需要努力克製喜悅的晉王府,李琛居住的魏王府,氣氛陰鬱。
李琛受傷不能動,他直挺挺躺在床上,聽說了今日早朝的詔書。
冊封太子,監國理政,李策輔佐。
每一個消息,都讓他如遭雷擊。
但李琛並未崩潰。
“太子可立,”他在病痛中咬牙道,“亦可廢。”
“不過……”幕僚沒有把握道,“他必然會謹小慎微,不會被我們抓住把柄的。”
“你聽說過欲望嗎?”李琛的唇角露出笑容,“一個人如果小時候沒有得到一樣東西,等他長大,會拚命想要彌補。”
比如一件玩具、一碗美味、父母的疼愛,更或者,一顆永不背叛的真心。
“殿下的意思是……”幕僚上前一步,蹙眉沉思。
“本王聽說‘心若妄動,勢必妄行,’”李琛的聲音很溫和,帶著勝券在握的快意,“所以不如我們幫他一把,幫他心動。”
這之後,便可坐山觀虎鬥。
李琛想要大笑,卻又不能。他的手指輕拍床榻,心中彎彎繞繞,已想了許多。
“禁軍副統領大人到——”
殿外忽然傳來唱報聲,李琛收起笑容,驚訝道“嚴從錚?他來做什麼?”
是啊,難道是來看他笑話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