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紛亂的思緒一閃而過,格桑梅朵突然拔掉一根發釵,紮向自己的大腿。
疼痛讓那些思緒散去。
他怎麼看自己,重要嗎?
格桑梅朵轉過身,不看那個離開的身影。
而此時的葉長庚,被高飛的一隻鷹吸引視線,抬頭看向天空。
他的目光掠過這座臨街的小樓,注視著雄鷹,久久未曾移動視線。
雄鷹,這應該是高原上常有的鳥兒吧。
心中有一張麵孔浮現,葉長庚含笑搖頭。西北太平,他不需要再到邊關去了。
李策的宅院就在不遠處,他今日來見胡稼。
“胡大人經此一劫,必然否極泰來,再無傷痛。”
看望病人,總要說些安慰人的話。
胡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有眼珠子在轉,嘴在說話。他氣息微弱,聲音也很輕,需要湊近才能聽到。
“大夫不讓下官起身,”胡稼絮絮叨叨,“不瞞葉郎中,我連拉屎都是在床上,好大一灘。大夫說幸虧拉出來了,不然就說明腸子破著,早晚爛死。”
他說話頗有畫麵感,葉長庚的手本來放在床上,聞言僵硬地縮回去。
“聽說……”胡稼轉動眼珠道,“聽說那山洞裡的弓弩,都是西北軍丟的?胡說八道!太子殿下率軍打仗時,下官就在……就在軍器監,那時候沒聽說丟弓弩,怎麼這會兒就丟了?”
他倒是光明磊落,並不藏著掖著。為太子做事,就為太子辯護,並不見風使舵。
葉長庚道“此事的確蹊蹺。所以我來,便是想請教臂張弩的事。包括如何製作、分發、簽收、儲存、保養。想看看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為了給李璋洗脫冤屈,胡稼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葉長庚認真聽著,神情漸漸冷峻。
胡稼說完這些,不忘了問起監牢的事。
“都死了?”他問,“這事兒跟臂張弩有關嗎?”
“證據不足,”葉長庚道,“我不敢亂加判斷。”
“拜托葉郎中了,”胡稼保持肚子不動,勉強伸出手,拍了拍葉長庚的胳膊,“您為太子殿下做的事,等我回京,一定告訴殿下。”
“我不是為他,”葉長庚疏朗地笑笑,“我為大唐。”
胡稼神情僵硬,努力轉過頭,再點一點。
“佩服佩服……”他說到這裡,眉心忽然蹙起,手指慢慢移向屁股,臉也紅了,“我,我又想……”
葉長庚連忙起身告辭。
他今日還沒有吃飯,並不想看床上突然出現一灘東西。
政事堂用了整十日,配合大理寺,查明了西北軍遺失臂張弩的原委。
有人舉告,說是戰爭結束後,太子親自下令,提調三百一十七件弓弩,轉運回京。隻不過靠近京城時,太子命人把弓弩送往河東道晉州藏匿。
隻不過那時太子還是晉王。
人證物證俱在,大理寺整理案卷,交政事堂。
政事堂內幾位朝臣麵麵相覷,都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要再查。
第一個站出來的,便是丞相傅謙。
“這不可能!”他拂袖道,“太子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大理寺查得不詳,案卷錯漏百出,這樣的東西,本相是不會呈送聖上的。”
傅謙平日裡謙遜沉穩,常自稱本官,稱“本相”還是頭一回。
其餘朝臣竊竊私語,不過這件事最終還是要看魏王李琛怎麼決斷。
他也在搖頭。
“藏匿軍械是重罪,”李琛道,“本王也不相信太子會這麼做,但是……”他頓了頓,繼續道,“但是聖上在等消息,眼下查到什麼,不如就送過去吧。”
“誰送?”傅謙沉聲道,“魏王去送嗎?”
他的聲音裡頗有些憤怒。
誰去送,誰便得罪太子殿下。說不定,還會觸怒皇帝。
李琛的目光環視一圈,落在兵部的席位上。
“說起來,”他緩聲道,“這是兵部的事。”
正在出神的葉嬌聽到此句,下意識地,便往兵部尚書身後躲藏。
去你的吧,我可不去。
好事兒沒有我,背鍋少不了我,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