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來,以前每天清晨去自家地裡翻翻土,澆澆水,黃昏返回,雖然也累得渾身酸疼,每年交完了租稅之後剩不下多少糧食,但全家人總是有口吃的,妻子的手和自己的眼睛都還完好,真的如天堂一般。
他發現自己幾乎已經忘了那時的生活。
每天被超過14個小時的繁重勞作壓得幾乎垮掉,僅剩的精力都在那一小塊麵包上,哪兒還會去想彆的?
妻子還在一旁訴說著:“多米10歲了,還不認識字。雨果神父說,馬克也已經可以去上教會識字課了,但他們現在要每天給人擦煙囪。
“如果他們不識字的話,以後根本找不到工錢高一些兒的工作……
“對了,我聽洗衣店的福斯坦先生說,這次稅務局複查稅務賬目的命令是王太子殿下下達的,或許那些官僚不敢……”
萊奧諾渾濁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抹光亮。
他清楚記得,自己剛搬來巴黎時幫派分子橫行,小偷更是比夏天的蚊子還要多,他每天都要和十來個工友結伴才敢回家。
後來,就是王太子搞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警務改革,他親眼看著那些威風的警察喊著“以王太子之名”,用槍將一批批的幫派分子趕進死路,而後全部綁走。
從那之後,他們的生活環境就安全了很多。就像現在這樣晚上10點多還出門汲水的情況,在幾年前是根本不敢想了。
還有那種幾乎可以治療所有病的神藥——王太子的祝福。竟然隻要幾蘇就能買到。而鎮上的醫生們開出的其他藥劑,隨便就得1法郎以上。他和鄰居們的孩子有不少都是因這藥撿回了一條命,尤其是發燒的情況,吃幾粒很快就能好。
萊奧諾隨即又想起王太子殿下年初時,帶著凱旋的大軍,從巴黎市區穿行的壯觀場麵。那時的殿下如同渾身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戰神一般。
也許,那些官僚們應該不敢敷衍戰神的指示吧。
想到這裡,他瞬間下定了決心,對妻子點頭道:“親愛的,那就去試試吧。”
……
巴黎。
科爾斯街。
萊奧諾疲憊地坐在地上,肚子裡不住地咕嚕嚕直響。排隊這種事情不用消耗體力,所以他隻帶了半磅麵包作為這一天的口糧。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喊聲:“下一個。”
“到你了。”有人提醒萊奧諾。
他頓時一個激靈,站起身來,朝稅務總局前的一排桌子走去。
一名年輕的記錄員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您叫什麼,要申訴什麼事兒?”
“我……我是保爾·格西恩·萊奧諾。我……我覺得5年前征稅人波卡老爺說我欠稅……”
萊奧諾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道:“並罰了我的錢,我想問問,這是不是不合理……”
稅務局的記錄員從他手裡接過幾張單據,客氣地點頭道:“您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萊奧諾回憶著工廠管事皮埃爾先生幫他整理的事情經過,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年的春天有點兒冷。您知道,那會讓小麥的生長變慢。
“果然,到了5月麥子才剛剛抽穗。結果波卡老爺突然派人來通知村裡,說今年的稅要提前交,提前到6月中旬。
“若是往年,6月中旬就可以開始收獲了。但那年直到7月麥子也沒成熟。
“征稅人來我家收了三次稅,還打了我。但小麥還沒收獲,我根本沒什麼能交給他的。於是,他便說我嚴重欠稅,處以兩倍稅金的罰款……”
萊奧諾的聲音有些哽咽,顫抖著嘴唇,努力開口道:“當時,我為了增加春播,向波卡老爺借了30裡弗的高利貸。
“我算了算,就算把地裡的收成全賣了,在還了他的錢之後也不夠交稅的……”
他又重重歎了口氣:“征稅官把我綁在村口的樹上兩天兩夜。我的妻子當時正懷著孕,結果也被嚇得流產了……
“天主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得將土地和牲畜全都抵給了波卡老爺,最後還欠他15裡弗,直到前年才徹底還清。”
萊奧諾紅著眼睛,看向那記錄員:“老爺,您知道的,以往都是7月底才交稅。如果那年沒有突然提前征稅,我就不會被罰款,是能交得上那些錢的。我問過工廠的皮埃爾先生,他說波卡老爺不能隨便更改征稅期限……”
年輕的記錄員皺著眉將他所說的全部記下,又仔細問了些經過,最後開了份通知交給他:“您先回去吧。我們隻要查出結果,就會立刻派人聯係您的。”
“唉,唉。謝謝老爺!”萊奧諾連連點頭,頂著夕陽朝安托萬鎮方向走去。在他身後,還有數百名和他類似情況的人,仍排著極長的隊。
三天後,一名稅務官帶著兩名助手,來到了萊奧諾的家裡。
……
杜伊勒裡宮二樓。
戈德米德一副邀功的表情,對約瑟夫道:“殿下,他們除了準備讓商隊停止貿易,還會設法令馬賽港的正常貨物進出中斷。
“我私下裡探了探佩利耶的口風,他們似乎是要拿出一筆錢,指使港口所有的管事和工人都罷工回家。”
約瑟夫的臉色當即便冷了下來。
這些家夥還真是不知死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