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通道厚重的防火門,如同一道脆弱卻至關重要的屏障,將門外瘋狂的世界暫時隔絕。
門板上持續不斷的沉悶撞擊聲和嘶吼聲,如同永遠不會停歇的背景噪音,提醒著門內的人,危險近在咫尺,喘息隻是暫時的。
樓梯間內光線昏暗,隻有高處一個破損的通風口透下些許慘淡的天光,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眾人癱坐在冰冷的混凝土台階上,劫後餘生的劇烈喘息聲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恐懼。
長時間的寂靜,隻有門外喪屍不知疲倦的撞擊聲和老孫時而痛苦、時而微弱的呻吟聲。
陳默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檢查了一下老孫的狀況,眉頭緊鎖。
老孫的額頭燙得嚇人,傷口處的黑紫色範圍似乎又擴大了一些,膿液滲透了簡陋的包紮布,散發出不祥的氣味。
他的呼吸更加微弱,意識模糊,偶爾會含糊地念叨幾個聽不清的詞語。
“孫哥的情況很糟,”
陳默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靜,“高燒一直不退,傷口感染在惡化。我們必須儘快找到抗生素和乾淨的包紮用品,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激起了漣漪。
“找?上哪去找?”阿玲突然抬起頭,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和濃濃的怨憤,“剛才為了逃命,我的包都丟了!什麼都沒了!現在外麵全是那些東西,出去就是送死!你們還想去找死嗎?”她失去了所有物資,安全感徹底崩塌,情緒處於崩潰的邊緣。
王磊蜷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
剛才短暫的爆發似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和精神,此刻又變回了那個麻木沉默的樣子,對阿玲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趙姐看著老孫痛苦的樣子,又看了看激動的阿玲和沉默的王磊,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眼神裡充滿了矛盾和無力感。
她剛才鼓起勇氣參與了戰鬥,但並不意味著她不再恐懼。
小周推了推破眼鏡,弱弱地開口:“也許……也許老鐘的店裡會有一些常備藥?修電器的人有時候也會備點紅藥水、紗布什麼的……”但他的語氣很不確定,顯然自己也覺得希望渺茫。
“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有抗生素?”強哥冷哼一聲,打破了小周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檢查著自己逃跑時背後被劃開的傷口,幸好不深,隻是皮外傷,但他依舊臉色陰沉。
“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棟鬼樓!維修鋪去不了,動靜太大,肯定被圍死了。得找彆的路出去!”
他站起身,走到樓梯扶手邊,小心地向上和向下望去。
樓梯向上延伸入黑暗,向下則似乎通往某個底層。“不能往上,往上死路一條。隻能往下走,看看能不能從彆的出口出去。”
目標出現了分歧,陳默主張尋找藥品救人,強哥主張優先尋找安全出口撤離。
陳默沒有立刻反駁強哥。
他知道強哥說的是現實。
但他看著氣息奄奄的老孫,無法接受就這樣放棄隊友。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強哥說得對,必須先找到安全的出路。但是,孫哥撐不了多久。如果……如果我們能找到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或許可以順路尋找一下醫療點?比如,這附近有沒有小診所或者社區醫院?”
他這話是對著小周問的。小周是本地人,對周圍環境最熟悉。
小周愣了一下,努力回憶著,有些不確定地說:“這附近……好像沒有大的醫院。但是……往南邊隔幾條街,好像有一個……‘康民社區衛生服務站’?規模不大,就是給老頭老太太看看頭疼腦熱的地方……不知道裡麵有沒有東西剩下,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社區衛生站!雖然可能物資有限,但至少是一個希望!
但這個提議立刻遭到了強哥的強烈反對。
“衛生站?你他媽瘋了?”強哥猛地轉過身,眼神凶狠地瞪著陳默和小周,“那種地方現在就是病毒窩子!肯定擠滿了生病等死然後變異的玩意!為了一個快死的人,把我們都搭進去?絕對不行!”
他的態度異常堅決,基於之前探索體育場的慘痛經曆,他對任何醫療機構都抱有極深的恐懼和排斥。
“孫哥不是‘快死的人’!他是我們的同伴!”
趙姐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看著老孫蒼白痛苦的臉,又看向強哥,“如果我們現在放棄他,那我們和外麵那些東西有什麼區彆?”連續的經曆和照顧他人的責任,正在悄然改變她,讓她從純粹的受害者,開始有了自己的立場和勇氣。
“同伴?”強哥嗤笑一聲,語氣帶著諷刺,“才認識多久的同伴?老子之前的同伴死得還不夠慘嗎?活著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活下去,什麼不能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