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眾人胸腔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試圖將醫院那如同實質的壓迫感從肺葉和腦海中擠出。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那深處傳來的破碎與嘶鳴的餘韻。
陳默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醫院方向的陰霾中收回,投向眼前這條更狹窄、更陰暗的小巷,以及儘頭那扇藍色的卷簾門。
社區衛生站的牌子懸在上方,藍色的底色被近期的汙漬沾染得渾濁,白色的十字標誌也蒙著一層灰。
卷簾門上遍布著新鮮的劃痕和凹坑,尤其是門鎖附近,有明顯的、金屬光澤還未完全被氧化掩蓋的暴力撬砸痕跡,但門似乎最終還是從內部被鎖死了。
門上那些噴濺狀的、尚未完全轉為深褐、仍透著暗紅的汙漬,在昏暗光線下如同剛剛繪製不久的不祥圖騰。
“就是這裡了。”小周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李銘的眼神瞬間被複雜的情緒吞噬——痛苦、憤怒,還有一絲被殘酷現實反複碾壓後仍不肯徹底熄滅的微弱希望。
他走上前,手指近乎痙攣地觸碰了一下卷簾門上那道邊緣金屬還微微翻卷、露出亮色的深刻撬痕。
“是我們的人……幾天前第一次來的時候留下的……”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過,“他們沒能進去……或者說,沒能再出來。”
陳默心中一緊。
幾天!距離災難爆發總共也沒多久!第一次派遣的隊伍就在這裡折戟沉沙?
“強子,小刀,試試門。”
李銘下令,聲音恢複了冷硬,他自己則和釘子如同警覺的獵犬,死死盯著巷口和來時的方向。
強子和小刀上前檢查。鎖芯明顯是新損,但門內有東西卡著。
“一起用力!”強哥忍著腿疼低吼。陳默將消防斧遞給阿晴警戒,加入其中。
四個男人抓住卷簾門底部,同時發力。
“嘎吱——吱呀——”缺乏潤滑的金屬發出尖銳刺耳、絕算不上陳舊的摩擦聲,艱難地向上抬起了一條縫隙,僅容一人匍匐通過。一股新鮮而濃烈的、混合著尚未完全發酵的腐臭、濃重血腥和刺鼻藥品的味道猛地從門內湧出,嗆得人幾乎窒息。
“我先進。”
陳默沉聲道,聲音因屏息而略顯緊繃。
他接過李銘遞來的手槍,深吸一口相對乾淨的空氣,打開手電光線微弱但尚可用),壓低身體,第一個鑽入了那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昏暗。
手電光柱如同探入墓穴的觸角,掃過的景象讓陳默的胃部驟然痙攣。
新鮮的混亂。一切都呈現出近期才發生的、高強度的破壞和掙紮痕跡。
候診區的塑料椅子東倒西歪,斷裂處茬口新鮮。
登記台的玻璃粉碎殆儘,碎渣尚未被灰塵完全覆蓋。
紙張文件散落一地,被尚未完全乾涸變硬的深色粘稠液體黏在地上。
牆壁上的抓痕深刻而淩亂,噴濺狀的血跡顏色依舊濃重駭人,一些明顯是近期留下的血手印拖拽著,消失在黑暗的走廊深處。
陳默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登記台旁。
那裡扔著幾個幾乎全新的、沾染了新鮮血汙的軍用背包,和一把刃口崩缺、沾著黑紅色物質的工兵鏟——款式與李銘團隊所用一致。背包被暴力撕開,裡麵的個人物品壓縮餅乾包裝、水壺、日期顯示就在幾天前的筆記本)散落一地,唯獨沒有藥品。
而在牆壁一角,靠著幾具屍體。
死亡時間絕對不超過幾天。
腐爛已經開始,但遠未到高度腐敗的程度,腫脹和屍斑清晰可見,麵部扭曲的表情被死亡瞬間完美定格,極致恐懼的細節分毫畢現。
一具屍體的胸腔被巨力撕扯開,創口血肉模糊,內臟被掏空,斷裂的肋骨白森森地戳出。
另一具屍體的脖頸被擰成了一個絕無可能的角度,皮膚和肌肉因巨大的扭力而撕裂,臉上凝固著驚駭至極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