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懸掛在破碎陽台上的、印著模糊卡通圖案的藍色兒童罩衣,像一枚冰冷的釘子,狠狠楔入陳默的視線,也楔入了他的心臟。
鄰居家小女孩天真笑臉的記憶碎片,與眼前這死寂、破敗、充滿不祥的景象形成殘酷的碰撞,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抽搐。
“走…”李銘的聲音低沉而緊繃,他也看到了那件小衣服,以及陽台上更深處的、濺射狀的深色汙漬。
他拉了陳默一把,示意他不要再看。
三人再次移動,動作更加謹慎,幾乎像幽靈一樣在廢墟和陰影中穿梭。
但越是靠近平安裡小區,周圍的景象就越是挑戰他們承受的極限。
他們繞過一棟居民樓,眼前的街景讓三人同時僵在原地,呼吸驟停。
街道中央,一根扭曲的路燈杆上,用粗糙的鐵鉤懸掛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瘦小的、被剝去了全身皮膚、血肉模糊的軀體。
肌肉組織和血管赤裸地暴露在渾濁的空氣裡,呈現出一種極其恐怖的粉紅色和暗紅色。
頭顱低垂,五官已無法辨認,隻有空洞的眼窩和咧開的、失去嘴唇的牙齒,對著下方地獄般的街道。
從體型和殘存的頭發長度看,那似乎是個孩子。
路燈杆下,散落著一地被啃噬得乾乾淨淨的細小骨頭,和一些破碎的、沾滿血汙的彩色布料。
強哥猛地轉過身,扶著牆壁乾嘔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李銘的手緊緊握著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響聲,他的臉頰肌肉在不受控製地抽搐。
陳默站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閃電擊中,渾身冰冷,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他的目光無法從那具恐怖懸掛物上移開。
鄰居…那個小女孩…?
這不是孤立的現象。
目光所及,這條街道仿佛經曆了一場來自深淵的“慶典”。
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有些被隨意丟棄,有些則被以某種令人無法理解的、充滿惡意的方式“擺放”著
——幾顆頭顱被壘在一個破爛的郵箱上;一具無頭屍體被塞進了垃圾桶,隻露出扭曲的雙腿;內臟和腸子被拉扯出來,纏繞在停靠路邊的汽車後視鏡上…
牆壁、地麵、車輛…每個角落都覆蓋著層層疊疊的、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和噴濺狀的粘液。
濃烈到令人暈厥的腐臭和血腥味幾乎形成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這裡沒有完整的喪屍,甚至沒有多少活動的身影。
隻有一片死寂的、被徹底“處理”過的屠宰場般的景象。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這裡進行了一場高效而殘忍的“清理”和“展示”。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地方…”
強哥喘著粗氣,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和戰栗,“地獄…他媽的真就是地獄…”
李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他的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彆看了…快走…離開這條街…”
他拉著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陳默,強哥也強忍著不適,三人幾乎是踉蹌著衝過了這條噩夢般的街道,躲進另一條相對“乾淨”的小巷。
所謂的乾淨,也隻是沒有那麼多觸目驚心的殘骸而已,死亡的氣息依舊無處不在。
陳默靠著牆壁滑坐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
剛才看到的景象,已經徹底摧毀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那個掛著藍色罩衣的陽台,那個路燈杆上的…東西…像噩夢一樣在他腦海裡反複播放。
“還…還要去嗎?”強哥看著陳默失魂落魄的樣子,聲音沙啞地問,他甚至不敢再提“平安裡”這三個字。
陳默抬起頭,眼神空洞,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掙紮。
理智在尖叫著讓他逃離,永遠不要再向前一步。
但某種更深層次的、近乎偏執的執念,支撐著他破碎的精神。
“…去…”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就在前麵了…我必須…必須知道…”
李銘看著陳默,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
已經到了這裡,沒有回頭路了。
接下來的路,三人如同行走在夢魘之中。
每一步都踩在血汙和碎肉之上,每一眼都可能看到新的恐怖景象。
他們甚至看到一具穿著保安製服的屍體,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砸嵌進了牆壁裡,形成了一幅扭曲的“浮雕”。
平安裡小區,終於到了。
這個曾經熟悉、充滿生活氣息的老小區,此刻如同鬼域。